马舅老爷迅速拉着妻子告辞离开了。
马氏还在气头上,海西崖也无心跟舅兄继续虚与委蛇,便只让崔叔崔婶送客。
海棠只把人送出了正院大门,就转头回到上房里,进门先跟自家祖父对视了一眼,又偷偷往里间探看。马氏还板着脸坐在里头炕边上呢。
海西崖摇了摇头,示意孙女坐到跟前来:“你方才那几句话说得好,能提醒他别犯糊涂,面上的礼数也维持住了,叫人挑不出错来,但心里有鬼的人听了便会知道害怕。他们夫妻若还念叨着京中的小儿子,就不敢再来我们家撒野了。”
海棠笑道:“舅爷爷也不容易,还能无中生有,硬创造出一个理由,声称他原本是误会了那作坊是妹妹们的陪嫁,才会纵容妻子来闹的。可这话也就是骗骗他自己罢了,咱们两家的亲友,谁不知道阿奶是在直隶出嫁的,陪嫁里没有产业,姨奶奶的嫁妆又叫继婆婆侵吞殆尽,哪里还有什么能挣钱的织布作坊?舅爷爷临时想借口,也不想出个靠谱点的,叫人轻轻松松就能戳穿。”
海西崖冷笑了一声,瞥了里间一眼:“你阿奶心里难过呢。她一向是真心敬重这位兄长的,无论怎么被冷落,都始终觉得他是亲人,把他看得比你姨奶奶更重,为了他还愿意忍受你舅奶奶的坏脾气。这会子她终于看清了你舅爷爷的真面目,只怕心里没那么容易过去。”
海棠笑笑:“阿奶回长安都这么多年了,马家出了那么多夭蛾子,阿奶一直看不惯,对于舅爷爷舅奶奶的真正为人,早就心里有数了。况且今天双方又不是真的撕破了脸,咱们家又很快就会离开长安,不用再跟马家打交道了。阿奶心里即使会感觉难过,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从前马氏离乡背井在外多年,对娘家的亲人手足自然分外留恋,就算曾经有过什么不愉快的经历,也会下意识地不停美化过去的记忆。而如今,马氏不缺家人亲友的关爱,马家人的种种极品言行又才刚刚发生,她正在气头上,又怎么可能会美化兄嫂的行为?只怕是越想越气,越气越厌恶,从此以后都不想再跟兄嫂亲近了。
反正她如今与大姐周马氏一家的关系正好,并不缺娘家亲人,马舅老爷的嫡长子马路元夫妻平日对她也颇为敬重亲近,马氏族人更是时不时就上赶着巴结讨好她。她只会埋怨兄嫂行事过分,却不会伤心自己从此就没了娘家。马舅老爷夫妻俩,还代表不了马家的立场呢!
不出海棠所料,马氏这一场闷气生了半日,到晚上就好了。
她还私下对丈夫海西崖道:“大哥如今告老在家,越发老糊涂起来。兴许是因为路元有了正经差使,前途不用他操心了,他便有闲情逸致去跟着嫂子胡闹了。嫂子偏心路升,他从前还知道全解,如今却也跟着偏心起路升来。额知道路升这几年常在他病床前侍候,殷勤周到,能讨他欢心,但他也不该做得太过分了。
“这个家终究还是要交到长子手里的,这会子他把家里的银子都掏光了,给路升打点京里的前程,叫路元咋想?路升若是在京城谋不到前程,早晚还要回长安,到时候他们兄弟之间生了嫌隙,还怎么过日子?!虽说路元这孩子孝顺明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不孝顺他们夫妻。可等到他们去了,路元要分家,路升又没啥真本事,做哥哥的不肯再庇护他,他岂不是要去喝西北风?!若大哥大嫂真心疼孩子,就该多问路升以后着想哪!”
海西崖问妻子:“依你的主意,这事儿你要不要管?怎么管?就怕管了也不讨好,反落得旁人埋怨。”
马氏犹豫了一下:“额倒是想管,可又能干啥?路升这孩子,其实没啥大毛病,平日里看着也老实和气,就是真没啥才干,听人使唤,给人做个辅佐还成,独当一面是真不行。他若能一辈子依靠父母兄长,将来孩子长大了依靠孩子,这辈子安安稳稳的也就过去了。可他要是真要独当一面,额怕他应付不来,反倒遭罪!”
海西崖想了想:“其实他做过驿丞的差使,那时候干得还不错,可惜被家里人叫回来了。”
马氏撇嘴道:“路升虽没啥才干,但平日里在家帮着打理家务,琐碎庶务都干习惯了,一个驿丞的差使还是能应付得来的。他侍候人是真有一套,只要他愿意,就能把人哄得高高兴兴的。是额嫂子短视,嫌华山离家远,驿丞又没啥前程,才硬是把人叫回去了。华山离长安才多少里?她这就嫌远了,如今孩子去了京城,她咋不嫌远咧?!马路升在长安都要托门路才能谋到一个驿丞的位置,到了京城,到处是人精,他能跟谁比?!就怕他白白耗费了时间和钱财,啥都没落下,只能灰溜溜回来。到时候大哥不高兴,大嫂又要埋怨大姐姐夫不尽心了,真当额们都欠了娘家不成?!”
海西崖提议:“还是让马路升在京城谋个缺吧,只怕只是三年一任,也好过白白蹉跎时光,将来回了长安,也是一份资历。他若能凭自己立足于世,养活妻儿,马路元日后也能少操些心。”
马氏不以为然:“他能干啥?额们在京城就算有门路,也用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