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嘉树把郧阳府发生的事,略作删减,便告诉了海棠。
海棠听说金梧失踪,顿时眉头一皱,听完整个故事后,才下了结论:“他是故意的,绝对是假死了,背后一定有同伙,掩护他完成整个假死的过程。”
“我也是这么想的。”金嘉树道,“林侍卫后来一直找不到人,也曾试着返回郧阳城去打听,得知金梧这些年在屠户家干活,曾经替他们在城中四处跑腿送货,认得几个生面孔的人。虽说这些人没有为他赎身的意思,但他们会招呼金梧去吃酒用饭,会叫他去茶楼雅间里说话,还给过他赏钱。不过他得的赏钱大多数被屠户和他的女婿搜出来抢走了,他一个子儿都没留下,自然也不会有人多嘴地在林侍卫面前提起。若非有邻居见过屠户女婿一边打金梧,一边从他手中抢走赏封的情形,又在林侍卫回城后正好遇上,这些话还传不进林侍卫耳朵里呢。”
大约是因为金梧在屠户家的遭遇听起来太惨了,林侍卫才越发无法相信,他是故意逃走的,而非不小心失足落崖。因为林侍卫觉得,自己给金梧许诺的长安美好生活比他在郧阳府过的日子强一百倍,金梧没理由会放弃回长安享福,却要留在郧阳府受苦的。
金嘉树叹息:“我生怕是孙家把金梧带走了,要拿他做文章来刁难许娘娘,还特地提醒麻嬷嬷与林侍卫,要尽快给宫中送信,说明原委呢!只是林侍卫好象有些半信半疑的模样,觉得我是在夸大其词……”
他露出了失落的表情,眼中还有些小委屈,看起来好不可怜。
海棠心中生出一丝怜惜,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了整件事:“这件事宫中的许娘娘确实应该警惕起来。如果找到金梧,帮他假死的人当真是孙家派来的,他们肯定是要准备搞事。”
金梧不过是个破落乡绅家的旁支子弟,父母长辈基本死光了,自己流落异乡,举目无亲,曾经为了埋葬父母,也是为了能在陌生的地方不至于流落街头饿死,他卖身给了屠户做童养婿,却又很快被嫌弃,沦为苦力小工,在屠户家过了几年朝打暮骂的苦日子。这样的少年人,能对孙家有什么价值呢?他唯一能拿出来说事的,不过是许贤妃“长姐”夫家侄儿这个身份罢了。
当年的孙贵妃与孙家人能派出杀手追杀金举人一家,对他们与许贤妃的关系,恐怕多少有些察觉。别看皇帝这几年掩饰工作做得好,已经替许贤妃换了一个身世,孙家毕竟有权有势,手里又不缺人,真想找漏洞,并不是找不出来的。况且有些事不需要实打实的证据,光是把流言传播开来,就够恶心人的了。
海棠问金嘉树:“金梧在此之前知道林侍卫的身份吗?”
金嘉树想了想:“林侍卫说,他今年才在金梧面前露脸,先前每年都是在暗中观察金梧在郧阳府的生活,并没有出过面,想来金梧是不可能知道他身份的。可我记得,当初林侍卫曾有意要直接杀金梧灭口,只是阴阳差错,两次想要伪造成意外都未能成事,担心再来一回,会让人起疑心。那时的郧阳知府颇为能干,十分擅长侦破疑案,林侍卫怕露了行迹,才选择收手了。他觉得金梧在屠户家出不了夭蛾子,便放心回长安来,一年只去一回,又从不靠近他们。但金梧在短时间内接连遭遇两次差点儿要了他性命的所谓意外,他当真会不起一点儿疑心么?我所认识的金梧,没有那么愚蠢。”
那就是了。金梧很有可能早就发现有人要对自己不利,就算他父母的死当真是山匪所为,他也不可能不小心提防的。人都惜命。他会对长安来的人有所警惕,宁可装死也不跟着林侍卫走,也是人之常情。
海棠道:“他若在郧阳府早就认识了什么人,可以带他前往京城,那些人根本不会把他留在屠户家受苦。所以……这些人要么就是不打算带他离开,要么就是有意带他离开,却还未来得及。林侍卫今年去郧阳府的时间比往年都早吧?若是照着从前惯例的时间去,只怕金梧早就在郧阳府完成了假死的过程,跟着他的同伙消失无踪了。而屠户一家对他又不上心,兴许会以为他真的死了,草草了却后事。等林侍卫上门,根本不会发现金梧死得可疑,只拿屠户家的说辞当作实情了。到时候,你们根本不会对金梧的失踪引起警惕。等到孙家在京中把金梧推出来时,许娘娘恐怕要措手不及。”
金嘉树若有所思:“若去找他的是孙家人,为什么不急着带他走呢?”
是因为孙家人发现金梧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多大作用吗?金嘉树不相信金梧有资本与孙家人讨价还价,手里估计也没捏着什么能真正威胁到许贤妃与八皇子的东西。孙家的人不想白费力气,才没有花钱把他买下吧?
那么孙家人为什么又要帮金梧上演这一场假死落崖的戏码,欺骗林侍卫呢?
金嘉树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光:“林侍卫的出现让他们以为金梧很重要!”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同时,海棠也脱口而出:“林侍卫的到来正好让他们起了警惕之心!”
两人的话音同时落下,互相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