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嘉树忍不住暗叹了一声。
海家兄妹都是真心关怀他,愿意为他出主意的好人,也曾帮过他许多忙,还不止一次救了他的性命。他能认识这两位好友,实在是三生有幸。无奈他没法将自己与“姨母”之间最大的秘密坦然相告,海家兄妹不知内情,自然就没办法理解他心中真正的隐忧了。
他如今忧愁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前程,还有自己的身家性命。
他原以为母亲有了八皇子,未来便是一片坦途,连带他也能过上好日子了。万万没想到,好日子才刚有了点盼头,他就成为了旁人眼中母亲的挡路石,随时有可能被灭口。本以为皇帝会是母亲与他的靠山,没想到这靠山根本靠不住,反而随时会变成他的夺命箭。
金嘉树抬头看向前方的墙壁,神色茫然,原本清晰的前路也变得一片晦暗不明。他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亲生母亲远在千里之外,父亲早已去世多时,身边没有别的亲人在,二房诸人皆是仇敌。无论是海家还是周家,他都有所保留,自然也没办法向这两家的长辈与朋友请教心中的疑惑。明明此时屋里还有另外两人,而且都是他信任倚重的好朋友,可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金嘉树的无措,海礁与海棠都看出来了。
海礁欲言又止,但想到自己重生的秘密也只告诉了妹妹一个人,不可能向金嘉树坦白,便又冷静了下来。他告诉自己,金嘉树此时着急一些,也不是坏事。等到哪天对方再也忍耐不住,愿意将生母身份告知自己的时候,他才算是真正获得了这份友谊,也打通了将来的青云路。
海棠还算冷静,只心里隐隐有几分不忍。她也没想到,皇帝对金嘉树竟然会存了戒心,难道许贤妃没把他搞定吗?当初是他们兄妹提议金嘉树给许贤妃出主意,隐瞒二嫁之事,没想到如今反倒给金嘉树添了麻烦,实在是始料未及。
不过这种事也只是小麻烦而已,对比上辈子许贤妃被孙家揭破身份后的恶劣影响——储位难定、皇帝驾崩前才匆忙立储、新太后被逼退居后宫、孙家把持朝政、西北不稳、周家衰败难起、新君忠臣耗费多年方才艰难夺回权柄……这些小麻烦都不算什么。
就算皇帝非得拦着金嘉树进京,也拦不了几年了。金嘉树本来就打算在长安过几年清静日子,那就让他专心读书好了。在他考取功名之前,他本就要低调一段时日。等到孙家倒了台,新君又顺利继位掌权了,就算皇帝曾经发过话,只要许太后与新君开了口,谁还能拦着金嘉树进京见亲人呢?
这么想着,她便对金嘉树道:“金大哥,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专心学业要紧。既然那位麻尚仪说,会搬来与你同住,替你打理家中琐事,那你就让她去忙活好了,自己专心学业。等你有了功名,说话才有人会听。在你进京赴会试之前,还有好几关要过呢。就算皇帝要故意阻你前程,也得你先参加了乡试再说。否则他堂堂一国之君,还犯不上跟一个小学生计较。”
金嘉树抿嘴笑了笑:“海妹妹说得是。”
海礁暗暗算了算德光皇帝驾崩的时间,还有孙家倒台的时间,便笑着说:“我看你也没必要担心太多。等你考完县试、府试、院试,有了秀才功名,怎么也得几年功夫了。到时候你已经长大成人,若是学问实在好,说不定还会被推荐到国子监去,那即使未考得举人功名,也能进京去了。皇帝总不能明着下旨拦你。至于府衙大人,你可以放心,黄大人为人清正,是不会违背良心阻人前程的。长安府的学官也是正人君子,还与边军将门沾着亲。皇帝更不可能给他下这种旨意了。”
海礁如今在卫学读书,家中又有谢文载、曹耕云与陆栢年这三位老儒长辈,对长安府的士人情况也有所了解,因此敢打这个包票。
黄知府在任时,金嘉树确实没必要担心什么。不过即使黄知府离任,德光皇帝如今正需要用周家,也不会调一个跟周家过不去的新知府来。而只要新知府不与周家对着干,就没理由阻碍周家庇护下的金嘉树的前途。至于周家,他们与许贤妃、八皇子的盟约,有周太后做见证,根本没必要得罪许贤妃。
说到底,如今这位德光皇帝,原也风光不了几年了。
金嘉树听了海礁海棠的话,心中的压力稍稍减轻了些:“说得也是,老师曾说过我,想要考取秀才功名,少说也得四五年功夫,这还说不定呢!就算我要担心自己将来的前程,至少也得先把这四五年熬过去再说。倘若我连秀才都考不上,又怎么好意思说别人会妨碍我的前程呢?那不过是自高自大的笑话罢了。”
海棠看着他,把声音压低了些:“皇上派了人到你身边,教导你规矩武艺,也不是坏事。你平日勤勉一点,做出很努力学习的模样来。那位麻尚仪和林侍卫见了,便知道你专心学业,无暇他顾,给京中报信,也会替你多说些好话。无论是你姨母,还是皇上,知道你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想必也会感到高兴吧?”
金嘉树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