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恍然大悟。
他忙将自己在周家三房时,周世功所说的话告诉了谢文载:“姨祖父似乎深信马老夫人有罪,也疑心他父亲是知情人,便觉得自己一家罪孽深重,是不可能洗脱罪名了。他怕自己向族人求助,镇国公会为了帮他一家,得罪了皇帝,连累得所有族人都跟着获罪。因此他宁可接受朝廷的惩处,用全家人的性命为马老夫人的罪行赎罪,却不打算将其他族人牵连进来。他特地嘱咐了全家人,不许他们告诉长房。”
谢文载听得直皱眉:“糊涂!他既是个读书人,又是正经考得了同进士功名的,想来没少读史书,怎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马老夫人不过是个内宅妇人,长年生活在后方,就算一时贪财,给几个奸细商人弄到了路引文书,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即使要定罪,也不至于会惊动皇帝!朝廷忌惮的,从来不是一个贪财妇人,而是整个周氏家族!”
马老夫人不过是西北边军后勤官员的寡妇,丈夫死了许多年,她也跟军中将士来往不多,儿子只是中层武官,连一个千户所的掌控权都没有。她跟胡人奸细有接触,是什么需要惊动朝廷的大事么?涂荣犯得着夜里大肆抄家搜查?还需要上报皇帝才能做最后的决断?!
真正让皇帝、让涂荣忌惮戒备的,是马老夫人背后的周家。他们担心的是周家是否参与了通敌事件!
这可不是周家三房自己家的事。周家三房如今只出了一个军中闲职文官与两个边军中层武官,既无权势,也无威望,根本没什么可忌惮的。无论皇帝是要处罚周家、铲除周家还是当作没这回事,纵容周家继续执掌兵权,都从来不是看在周家三房的面上。周世功把整件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说得好听是为家族着想,说得不好听,就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他其实没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
皇帝若真要以马老夫人通敌的罪名处置周家,也不会因为周家三房揽下罪责,就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谢文载叹了又叹,只惋惜表兄海西崖这时候出了外差,起码要过上大半个月,才会回到长安,不然还能让表兄去跟他连襟好好谈谈。出了这样的大事,周世功瞒着有什么用?他那读书人文弱的小肩膀,根本担不起这样的大事,还是早日向镇国公坦白的好。
若是周家三房罪有应得,镇国公也不会盲目援手。
可若是因为周世功刻意隐瞒,以至于镇国公未能及时弄清真相,反倒被人算计上,那可就太冤枉了!
谢文载想到这里,就再也坐不住了:“我得赶紧去跟镇国公说一声。若是周五老爷不肯动,那就只能让镇国公府那边出面了。不然,涂同知那边还不知有什么想法呢。他可未必知道,是周世功那边犯了蠢,恐怕还以为镇国公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谢文载掀起衣袍便下了炕,抬脚就往外走了,连件外套都没顾得上拿。海棠连忙跑去他屋里翻了件斗篷出来,一路追出大门给他送去,不能让他老人家真个吹了冷风,回头着凉生病。眼下虽然已是三月,可长安的天气还是有点凉的。现在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怕是等谢文载从镇国公府回来,就已经是晚上了。晚上的春风更加凛冽。
等海棠回到陆栢年房间的时候,就听到哥哥海礁正问陆栢年:“……听表叔公的说法,涂同知好象一直想把这事儿告诉镇国公,却总是语焉不详?这是为什么呢?”
陆栢年道:“这事儿我们也不知道呀。涂荣一直很小心保密,不许身边的人将消息外泄。可陕西都司内部有镇国公府的眼线,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他并没有拦着那些人把事情告诉镇国公,还亲自跑到镇国公面前去说些饱含深意的话,似乎在暗示镇国公来找自己谈话。古里古怪的,怎不叫人心里纳闷呢?老谢如今几乎隔日就要去国公府,会听到风声也不出奇。只是这种事很不光彩,未弄清真相之前,谁都不好往外说去。”
海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原来他从唐蒙处得了消息,急急忙忙赶回家来告知祖母,祖孙三人立刻前往周家三房询问原委的时候,住在前院的表叔公,其实早就知道周家三房发生了什么事?那他怎么不说呢?!
海礁心里有些委屈。之前他是真的很着急,祖母也是真的很担心。表叔公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着急、担心,却一声不吭的?
他忍不住把这事儿跟小妹说了,语气里还带上了几分埋怨:“虽说我如今每天都要去上学,不象先前那么闲,但我也能帮着四处打探情报的。表叔公得到了要紧消息,怎么就不跟我说一声呢?”
海棠接收到了兄长的怨气,平静地在炕边坐下,问陆栢年:“陆爷爷,表叔公是不是也觉得姨祖父那边太过沉默,希望我们去周家三房帮忙探探口风?”
海礁反应过来,顿时端正了表情:“说得也是。姨祖父既然钻了牛角尖,少不得有人去点醒他。镇国公府不好出面,我们作为三房的亲戚主动关心一二,也是理所应当。”
陆栢年见他自己想明白了,便微笑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