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君对唐家的嬷嬷印象深刻。
她早就听说唐家给女儿请来了京城的教养嬷嬷,务必要把唐蕙、唐若培养成京中高门大户喜欢的名门淑女,日后好说亲,但她没见过人,只是听亲友间的传闻罢了。镇国公府出了一位周太后,镇国公夫人唐氏对家中女儿、孙女的教养也是非常重视的。周文君常年生活在规矩宽松的甘州,回到家里就总是被长辈挑刺,以为唐家教养嬷嬷的规矩也不过是这样了。可等她到了唐家,亲眼看到那两位京里来的嬷嬷,才觉得自己对她们的认识还十分浅薄。
周文君压低声音对三位姐妹、闺蜜道:“她们看起来阴深深的,板着一张脸,一丝笑容都没有,需要她们笑时,只是嘴角翘一翘,看起来假得很,还不如不笑呢。我从前看书,说有人‘皮笑肉不笑’,还纳闷过那该是什么样子,如今瞧见那两位嬷嬷,就明白了。”
外表严肃也就罢了,这两位嬷嬷举手抬足都十分讲究,就连行个礼,那动作都象是用尺子量过似的,腰要弯成什么程度,膝盖又曲成什么角度,头垂得多低,说话声量大小……嬷嬷们几次向周二夫人行礼,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们对唐蕙、唐若也很严格。唐蕙明明已是一副病容,神色憔悴,前几日还差点儿上吊过。可周二夫人带人来探病,她还要出来见客人,还要梳妆打扮,一丝不苟。除了因为生病,没有上全套妆容以外,她跟平时出门做客时没什么两样,坐在那里陪人说话,也要挺直了腰杆。跟周文君交谈时,她明明已经羞愧得快待不下去了,也要坚持端坐,不能甩手走人。
海棠听了,倒是觉得这两个教养嬷嬷不大靠谱,也不知是京城哪家出来的,严苛也没严对地方。小主人生病了,自然是养病为先,逼着人穿戴打扮好出来迎客是什么鬼?周二夫人是唐家出嫁女,又不是外人,犯不着这么外道吧?
周文君不知道海棠的想法,还叹扬子道:“我觉得唐蕙还挺可怜的。怪不得她会说,金善根本不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呢。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就是为了嫁进高门大户里为家族出力,心里再喜欢金善,也只是想要助他谋得好姻缘,结果金善却辜负了她的信任,挖了个坑叫她跳下去。她如今在家处境艰难,外头的流言倒还罢了,关键是家里人都怪她不争气,居然蠢到叫金家抓到了把柄……”
彭玉琪淡淡地说:“金家不是好去处,但唐家……也太苛刻了些。他们自己主动与金家亲近,处处夸金善好。唐蕙对金善有意,他们事前一点都没看出来,事后只知道责怪唐蕙,怎么就不知道反省一下自己?若是他们严守门户,不让金善有机会接近唐蕙,唐蕙还能对他有什么小心思么?况且,唐蕙带着丫头婆子出门见金善,他们竟然没有及时察觉,把人拦下来,这也是当家人的失职之处吧?唐家不打算追究一下么?”
周怡君小声道:“二伯娘她们也没少埋怨唐夫人呢。唐家不少人都疑心唐夫人是故意的,可唐夫人也没少叫屈。”
虽说唐夫人不是唐蕙的亲娘,亲生女儿与唐蕙之间有竞争关系,但如今家里都已经定下由唐蕙联姻周家承恩侯府,为唐若嫁进京城高门铺路了,她何必破坏唐蕙的姻缘?那对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她没能及时发现继女的异动,确实有失职之处。可近日她一直忙着为小叔子的官职奔走,又要筹备家里的元宵节宴,忙碌之余还要为继女在镇国公府年酒上闹出来的事收拾善后,一时疏忽也是在所难免的。
为此,唐夫人又指责家里的教养嬷嬷们。两位嬷嬷负责盯紧两个大姑娘的日常起居与学习。唐若为了避开镇国公府夫人的青睐,已称病好些日子了,平日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埋头练字练画,暂时用不着教养嬷嬷们,因此嬷嬷们都围着唐蕙转呢。唐蕙约见外男,又带了丫头婆子出门,嬷嬷们难道一点儿都没发现?那也太失职了些!况且教养唐蕙本就是嬷嬷们的责任,如今唐蕙出了问题,难道不是嬷嬷们没把她教好么?!
教养嬷嬷们则一人声称病了,另一人又被唐蕙刻意用借口支开,去陪唐老夫人说话了,才未能及时发现端倪。虽说她们确实有失职之处,但并非主要责任人。关键还是唐蕙太过大胆了!她们教她的东西,她竟然全都抛在了脑后!明明私会外男,却还要狡辩自己光明正大。若是在京城,这样的姑娘丢尽了家族的脸面,都是要被送去庵里清修的!
唐家当然不会把唐蕙送去庵里清修,只是名声上受人非议罢了,过两年就没人提起了。花了那么多精力才培养出来的优雅淑女,即使不能嫁进高门大户里联姻了,用来拉拢军中的后起之秀还是没问题的。若是把人送去做尼姑,那这些年花费的心血就全都泡了汤,也太浪费了些。
唐家只想尽快让风波平息,让流言蜚语散去。但唐夫人不觉得自己有错,非要争这一口气不可。她跟娘家人这么说,也跟亲友们这么说,还曾经亲自跑到镇国公府来,向镇国公夫人与周二夫人诉苦。
她想要把两位教养嬷嬷给辞了,反正唐蕙已经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