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泉警惕地起身,快速后退。
对方是谁?和她一般同样出来觅食的野民?还是发现了异样的城墙盾卫?亦或者最坏的情况……是那些新来的军士。
前两者都还属于哀矿镇人,或许可以借父亲的身份让他们有所顾忌。
可如果是后者。
听声辨位的和泉,感知到满地散落的长棍面包,瞬息间脑中已经勾划出了一条快速把它们全部捡起的路线,只是丝毫不敢动作。
对方开口了。
是一道温和的男声。
接下来的话却让和泉身子一冷。
“这是我们的军粮,”来人的声线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却带着不符合其年龄的威严,“按照帝国的律法与天心将军的军令,窃取军粮是重罪……当斩。”
绕是以和泉的早熟,她在心里已经谋划出十几套对策,但此刻还是不由得被男人话语里暗示的后果给抓住了心脏,停跳一般。
并且,女孩意识到。
即便自己能够想出法子,那也是在理想情况中的,对方能够这么快发觉少的那一匝面包她还特地分散着每处只抽出一根,又在废墟中穿梭跟上自己的脚步足迹,以和泉目前的这点实力,是怎么也不可能甩开的。
这是绝境。
可都出乎她自己意料的,和泉此刻的内心并没有感到什么恐惧、后悔与遗憾,仿佛只是准备着迎来早已经注定的结局。
就像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甚至是母亲,哀矿镇中能活着超过四十岁的已经是万幸并且得是其中无比狠辣与狡诈的角色。
大多数人的结局都与现在一样。
所以和泉从来没有试图找寻过同伴,因为他们大概都坚持不到与自己的下一次合作,期间还需要防备可能的背叛与争夺。
性价比远比不上独行。
现在只是轮到了自己。
“啪。”
一道清脆的脚步声,是对方向前走了一步,和泉的身子一颤。
但没有后退。
“唯有一个例外是,武士自己赠予,”不料来人接着开口,“用天心将军的话来说,这就是‘为民为友,该如何支配已经到手的权利只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前提是会带来什么后果,也只能是自己来承担。”
“——你饿了吗?”
哪怕依旧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和泉还是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与此同时腹中再次翻滚起来,发出了不合时宜的叫声,如同应和一般。
虽然由于长时间的禁食,她的胃部已经好似摆烂一般只在偶尔蠕动一下提示主人自己的存在,发出的声音无比微小,可和泉也已经意识到,对方正是追踪着这点泄露的声音而来。
不过此刻,和泉轮不上责备自己不争气的身体,她率先意识到的,是来人话里的隐含之义。
“不过,我们的粮食储备也不多,每少一点就可能会有一个兄弟多饿一天肚子……”青年的话里已经带上了笑意,他原本还想靠近缩在废墟墙角的女孩,但看着对方如同受惊小兽一般应激的姿态,就停下了脚步,将语气放得更加平和,继续说道:“不过,我的这一份还是多的。”
“你……”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青年想要劝说着说出自己的目的时,原本一直放弃抵抗般的和泉忽然身形一倒、向后一翻,看起来坚固的墙壁内部实则早已经碎成了土渣,露出了里面半口干枯的水井。
女孩就这么直直栽了进去。
没等青年赶上去,就听到几道刮蹭急停的声音,以及不断极速远去的步伐,逐渐消失在大地深处。
青年愣了一下,随即注意到了什么,看向自己的脚边。
那是一滩石灰粉。
应当是女孩最后逃走前漏下来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和泉已经偷偷将它们攥在了手心。
“看来已经是个惯犯了。”他笑出了声,随即又思考道,“而且,这算是诱拐失败了吗?”
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不假。
可和泉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这么等着坐以待毙,更没有直接相信对方抛出的条件——对她而言,这档口反而是脱身的机会。
“不愧是生活在哀矿镇里的野民,”青年感叹,“哪怕也许几代之前还是仪质彬彬的皇都居民,可经历了血色叛乱与封锁的洗礼,能够活下来的人,已经变得如同荒野上一样了。”
不得不说,这也是适应性。
要了解当地这已经摧残而复杂的环境,离不开当地人的指引;可在哀矿镇人中获取信任,还比杀了他们还难。
“哪怕建立了盾卫与血猎,但看来天心利正想要立足也不容易……这次的思路对吗?”他看向四周,之前和泉被撞飞撒开的面包还在原地,“就好像点燃火星的人,可不一定能够一直控制得住火势。”
难怪他们优先想到的还不是自己控制哀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