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而残酷的话语飘荡在空气里,让黑石大厅中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好几度。
的确,从血色叛乱开始,哀矿镇历经衰败,如今想要复兴只能依靠科技猎人的力量——哪怕再也无法回复到往日的荣光,但只要能多苟延残喘一阵,让自己与身边的人平安度过这一生……这就算是难得的希冀。
就如同溺水的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把头探出水面的机会。
谁要抢走他们的稻草,他们就会和谁搏命。
——可闪地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里甚至没有过哀矿镇曾经的辉煌,除了极少数地区外,各大部族甚至还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流浪生活,旱灾、白灾、匪灾……以及最致命的兽灾,没有帝国城邦留下的宏伟壁垒,长颈巨兽们只会一遍又一遍长驱直入。
生于草原,葬于荒野。
这是大多数牧民的一生。
和宿命。
直到,红之王的降临。
在此刻,所有的科技猎人才第一次深刻感受到,眼前这个站在大厅中央,身披黑袍手捧核心的男人,肩上挑起的是怎样的重担——那是广袤的密林与草原,无数家庭的生命、存续、以及未来。
现在闪地的城镇开始有了雏形,他们第一次获得了挣脱生灭轮回的希望,同时看到了牧歌中英雄许诺下的图景,拥有了自己想要建设和守护的东西……但所有的一切都还不稳固。
如果争取到了中继站的资格,就能获得来源于科技猎人乃至背后机械师的技术支持,在修建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形成互动,大大增快工程速度——光靠勤劳与热忱,可不足以让宏伟的城镇在这一无所有的荒原上拔地而起。
谁要夺去这次机会。
他们也会与你搏命。
路北游交出智能核心的那只手上,又同时握住了希望。
“这原本算是我们余烬教团的圣物,因此才会安放在这礼堂的中央……即便不考虑它的科研价值,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会将其拱手让人。”他端详着球体,视线被帽檐遮住,但在场的人都能想象出那目光中的不舍,“这算是对信仰的沉重打击。”
“但是……”青年的语气骤然冷峻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之间达成合作,刻意在闪地制造混乱与冲突……无论那是拖延时间也好,挑拨离间也罢,我全都不管——现在需要的只有一锤定音!”
不客气地说,智能核心能够弥补一切矛盾。
邓里的脸瞬间刺痛……他听出对方是在点自己。
今晚的暴乱,如果陷入到究竟是因为闪地安保不周还是科技猎人内部有人作祟的争辩当中去,只会形成无限的推诿甩锅。
一旦形成争议,黑色划痕在决议设站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出现顾虑,计划就可以被拖延下去。
可路北游的表态很明显。
真相可以之后再调查。
但我现在就要胜负的结果!
哀矿镇猎手们的心无限沉入到谷底……之前在邓里站出来,近似挑衅般发言的时候,他们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妥和无理取闹,但都没有如同罗米、柳斯两位领队那般出来制止。
因为,对方虽然冒失了一点。
却是符合他们的利益。
符合哀矿镇的利益。
不管喙嘴猩猩失控的真相如何,只要搅乱局面,闪地与科技猎人的间隙每大一分,中继站落成的可能性便少上一分……为此甚至可以将仇恨往他们自己身上引。
所以便默认了。
不料,路北游根本就没有什么断案的心思。
而是直接掏出了王炸。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看到了希望之后又再次失去而更让人无力的了……哀矿猎手们想要辩驳什么,却又说不出话。
是啊,如对方所言。
复兴家乡的确是他们这些人的梦想……但红之王的身上,又何尝不是被寄托着同样的希望?
我们孰高孰下?
凭什么让给你?
靠谦让、怜悯与施舍吗……可在那之前,谁又曾可怜过我们呢。
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梦想……但就如同鱼群在一片即将干涸的泥塘里挣扎一般,你放松一步就会失去赖以维生的养料,最后只能踩着那些破灭的理想、心愿与希望,一寸寸往上。
——猎手们唯一哀叹的是。
哀矿镇没有出过一个与面前这人同样的人物,能够扛起这座废墟的重担……从血色叛乱爆发开始,这座城邦就已经被放弃了。
如今,再一次。
原本惨白的月光透过大厅精心设计的穹顶找下,显得圣洁无比,黑袍的青年,就那么站在那里,衣角无风自动,上面的余烬纹饰闪闪发亮……他们与对方彼此之间只有几步之遥,但又感到真正的距离远在天边。
初火照亮了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