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身上带有一半深潜者的血脉，厄弥加纳并没有对里亚表现出太大畏惧，但现在的态度的确比之前尊重了一些。

厄弥加纳抱着一排营养药剂，打算带里亚回到住所，里亚却问它：“那栋楼里面还关着其他人吗？”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厄弥加纳顿了片刻，点了点头。

“时不时会有些人类出于各种原因进入这里，有些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深渊的祭文跑了进来，而有些则是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怎么进来的。

他们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哪怕这里有一堆医院也无法延长他们的生命，最后，那些死亡的人都被拿去做下一批外来者的‘饲料’。

希望你们能活久一些吧。”

“这么听起来，深潜者们似乎对人抱着友善态度。”

里亚随手拿出泡沫箱中的一瓶药剂放在眼前端详，那玻璃瓶装的药剂无色且透明，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原材料搭配而成。

“但这些不是真相吧，我希望你能把实话告诉我，毕竟这些东西也和你们息息相关。”

他将天灾预言的故事大致讲述给厄弥加纳听，并说明在太阳的影响下，大海开始暴涨吞没一切，而这期间作为掌管海洋权柄的狂风与深渊之主必然脱不了干系。

“深渊真的死亡了吗？我曾经见识过祂的手段，祂利用自己的信徒为自己收集祭品几百年，把那名信徒一直困在脱离不了的轮回中。”

“如果祂醒来，你们很快就会成为祂醒来后的第一批祭品，这位主宰可是会‘吃’信徒的。”

厄弥加纳肌肉一紧：“信奉神祇不就是要做好时刻献身的准备吗？”

“你竟然有这样的觉悟？”

“是的，为神奉上一切应该是每个信徒从开始信仰时就有的觉悟，我们的身体、心灵甚至灵魂都属于祂。

我把你看做第一個朋友，我不希望再从你的嘴里听到诋毁深渊的言语。”

厄弥加纳似乎十分愤怒，但它的手指却在心口比划一个“x”，眼睛也不断看向别处。

这意思很明显：这里被监视，并非谈论这个话题的好地方。

里亚了然：“你真是无趣。”

二人回到原本的建筑房间内，里亚抬手，用黑雾做出屏障来隔绝不该有的目光，确认监视已经消失后，厄弥加纳才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刚刚自己的行为有多危险吗？这里是深渊的骸骨中，祂当然没有死亡，然而这也意味着我们的话语都会被祂的意志所监视！”

“那祂会做出什么反应吗？”

“祂……”

厄弥加纳也不清楚深渊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的族人们长期驻守在这里，供奉着祂，一旦祂有什么苏醒的征兆，我们会立刻知晓，但迄今为止表明的一切迹象都是祂已经完全死亡。

那位深渊主宰不曾回应过我们。”

“我倒是曾经向祂献祭过，也成功地得到了回应。”

“你成功了？”

厄弥加纳有些不敢置信，它脸上人性化地出现了诧异的表情。

“不，你不可能与真正的深渊相沟通。”

“我们的市长长期守护着海底的遗迹，如果说这里谁对狂风与深渊之主最了解，无疑是它，据说它是深渊的眷属，曾经追随在那位左右。

现在对深渊的献祭，大部分都是由大衮来接替，大衮替代深渊接收深渊信徒的祷告，并对他们的祷告做出回应，它的虔诚无人可及。”

“还能这样？怪不得你们的市长见到我时，那情绪表现得这么复杂。”

里亚想起自己之前向深渊献祭时那些花里胡哨的祷告词，也不知道大衮当时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但他可以确信的是，格拉尼镇出现的深渊投影绝非大衮的手笔，那绝对是深渊主宰在许多年前就布好的局。

尽管如此，他也不得不赞叹大衮的能力，拥有这样代行神权的力量，称赞为伪神也不为过。

“初代的大衮可是旧日支配者，是货真价实的神，只是现在大衮的力量远不如最初的那一代。

它不会正常死亡，这里也没有谁能杀死它，但我还是觉得大衮的情况很不对。”

厄弥加纳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

“它老了，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而且变得体弱多病，晚上安静时，所有深潜者都能听到来自大衮痛苦的翻滚声和嘶吼声。”

“你很在乎它吗？”

“每一个深潜者都很在乎大衮，我的父亲对我不管不顾，但在我小时候伤心蹲在水边哭时，是大衮游到那里安慰我，让我爬上它的脑袋，和海德拉一起带我去海上玩耍。

对我而言，大衮爷爷真的是很好的爷爷，它也努力在模仿深渊主宰的行为方式，只是现在我一想到它的身体状况就感到难受。”

里亚见到它厄弥加纳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它，也许就是因为僭位行使深渊权柄，它才会变得越来越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