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部街的年会结束之后前来看热闹参与会议的人便散了,只剩下甲骨研究会的研究员以及一些受邀请的人,大家一道移步前往北城,去往日中坊的火德真君庙。
京城的火德真君庙最早奠基于唐代贞观年间,如今庙宇的主体建筑是元代至正年间所修。两年之前,万历皇帝亲命将此庙改成皇家道观,重建了碧瓦重阁的殿宇,并且将庙宇的各大殿都改名。此时火德真君庙的重修工程刚刚完工,庙宇崭新华丽。
众人走过万历皇帝亲命题写牌匾的隆恩殿、辅圣殿,来到大殿之后的北湖。
火德真君庙于京城城北的闹市之中临湖而建,拥有京城内难得意见的湖光景色。
大家进入水亭坐下,从江南赶来参与会议的研究员“瘦居士”董斯张好奇的问沈德符:“不是才刚开完会,又到此地来做什么?”
沈德符笑道:“天当正午,自然是来吃饭的。”
“怎么到庙里来吃饭?”
沈德符左右看看,小声说:“还不是为了省钱?”
他指了指远处的石碑说道:“你可见了那两块碑文,可记得是谁题写?”
董斯张回忆着说:“我见一块乃是朱之蕃所写,另一块则是翁正春的手笔,倒都是会里的……这庙莫不是与咱们研究会的人相熟?”
朱之蕃、翁正春分别是万历二十年和二十三年的状元,朱之蕃如今已经去职,翁正春则巴结上了东林党,现在在太子朱常洛手下做事。
这两状元另外一个共同点就是都爱好金石,都是甲骨研究会的热心成员,虽然还没有选为研究员,但是其对金石学的了解在甲骨研究会的成员之内也是获得认同的。
沈德符笑着道:“不光是朱、翁二位状元公,这火德真君庙的督办还是咱们研究会中的吕元节,每月祝事都出他手,这庙中上下都奉他为尊?”
他道:“咱们甲骨研究会的会员都是清流雅士,若是要在京城的饭馆中吃饭,定然要找那山形水色俱佳的,那样饭馆,又在京城首善之地,包下一天要多少钱财?是以董会长只能让吕元节行个方便,用此地给大家宴饮。”
吕元杰是京中的勋贵,喜好金石学,去年已被选做甲骨研究会的研究员,勋贵子弟好宗教,此君的另一重身份便是全真道士,凭借清贵身份还当上了道录司的左玄义。
万历年间的皇宫灾祸不断,先是皇极殿遭大火,接着乾清宫、哕鸾殿也都遭受火灾,万历皇帝也是被烧怕了,于是专门重修火德真君庙。
并且为了皇宫不再遭受火灾,万历皇帝还自己出钱,特命吕元节主持祝祷,每月在火德真君庙搞五十场清醮——皇家打一场醮费最少都在百两上下,一个月五十场,费怎么都得五千两,这样的法事已经连做了两年了,还不知道要继续做多久,要不说万历皇帝是个会钱的呢……
火德真君庙简直赚翻了,全京城的道士都在火德真君庙挣加班费,主持祝祷的吕元节被火德真君庙视为财神,他开口了,要庙里清场一天接待甲骨文研究会的成员,自然不是问题。
沈德符一番介绍之后也不禁苦笑说道:“咱们甲骨研究会声望这么高,其实所拥有的运作钱财还比不过一个道观,如今在安阳和辽东的考古处处都得钱,上头的拨款又迟迟不下来,这些日子里,董会长为了挣钱都又开始卖字卖画了。”
董斯张闻言也忍不住摇头:“这年头,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安静安静,董会长要说话了。”两人停止谈话就见王文龙董其昌以及甲骨研究会的一众领导连袂入场。
场中的桌椅早已临水排开,冷盘以及黄酒等都已先上了,董其昌等人谦让一番,坐入上席,其余的研究会众人也便纷纷捡位子落座。
火德真君庙的道士们在一旁伺候,见大家入席,便忙去叫起菜,不一会儿烧锅子、卤鹌鹑、肥羊、糟鱼等菜便流水般上了来。
吕元杰穿着一身道袍起身对众人笑道:“列位吃着喝着,还请留耳朵听小道多嘴一句:今日酒会上一应餐食都是建阳先生供应。”他对王文龙拱拱手,“建阳先生,要不要说两句?”
王文龙摆手笑道:“些许吃食算得了什么?董会长为甲骨研究会之事日夜操劳,今日参会上最有理由讲演之人该是董会长才是。”
吕元杰点头:“此言即是,玄宰先生,请吧。”
“那我便不推辞了。”董其昌端着酒杯起身道:“我做了一年甲骨研究会的会长,虽不成器,到底是将事情办了下来,这都仰赖咱们会中列位的支持,第一杯酒我敬大家这一年来的努力研究,预祝列位明年都写出好文章、在自己的研究方向上有所成就。大家满饮此杯!”
“多谢董会长。”
众人一番称赞,纷纷举杯共饮。
董其昌放下酒杯,又对众人道:“这第二件事乃是要感谢王建阳。”
他指指王文龙道:“建阳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