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高行周的这一番话,符彦卿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眼下的天下大势,他们这样的地方藩镇节度使,的确是身不由己的。
要怪,就只能怪石重贵不自量力,只能怪杜重威、李守贞、张彦泽等人太过利欲熏心,误国误民了。
石重贵的养父石敬瑭,原本的后唐的太原留守、河东节度使,只因他勾结了契丹人,割地称儿,这才能开创了后晋王朝。
这一直是被世人诟病的行为。
石敬瑭开了一个坏头,好似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以至于后来的藩镇节度使们,都纷纷效仿石敬瑭卖国求荣。
而石重贵是一位能力一般,但很有骨气的皇帝,他敢于同契丹开战,可惜他身边却无可用之人。
石重贵之前任命杜重威为北面行营部招讨使,对此番出征,石重贵充满了狂妄的信心。
他在诏书中声称要“先取瀛莫,安定关南;次复幽燕、荡平塞北”。
但是事实再次嘲弄了他。
杜重威在前线投敌,另一将领张彦泽更是引契丹兵南下,直趋汴梁……
中原各路藩镇,几十万大军那是一兵不出,坐视契丹军攻入了东京。
对此,符彦卿、高行周能怎么办?
“唉。”
符彦卿叹了口气,道:“尚质,老夫也不惧身后骂名。”
“也罢,派人向耶律德光请降吧。”
高行周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要知道符彦卿勇而有谋,善于用兵。
他在戚城、阳城诸战役中多次与契丹交战,名震敌国。
这样的符彦卿,要是降了契丹,就算不死,也难免会被耶律德光折辱一番的。
符彦卿却还能忍受。
这时,中军大帐外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似乎是跟守在外围的牙兵起了争执。
高行周不由得眉头一皱,问道:“是谁在帐外喧哗滋事?”
一名牙兵进入中军大帐之内,向高行周、符彦卿禀告道:“主公、符公,帐外有一自称是符公麾下牙兵的人,名杨骁,声称有要事求见!”
“杨骁?”
符彦卿想了一下,好在并未忘记杨骁。
“让他进来。”
“诺!”
不多时,杨骁就被带进了中军大帐之内。
“杨骁参见主公,见过高节帅!”
“大胆杨骁!”
还不等符彦卿说话,坐在高行周下首的高怀德,就瞪着铜铃一般大的眼睛,怒视杨骁,不由分说的呵斥道:“你一個小小的牙兵,擅闯帅帐,喧哗滋事,你可知道自己该当何罪吗?”
听到这话的杨骁,丝毫不慌,而是气定神闲的道:“这位将军,我此番请见,自是有大事要跟二位节帅禀告。”
“若要斩我杨骁的头,请等我讲完事宜,再斩也不迟!”
“你!”
高怀德看着这个敢跟自己犟嘴的少年,很是不满,想要回怼几句,却被自己的父亲高行周摆了摆手阻止了。
高行周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杨骁,又向身边的符彦卿笑吟吟的道:“冠侯,此子一身正气,颇具胆识,你我不妨听一听他说什么,可好?”
“善。”
符彦卿伸手示意,让杨骁可以发言。
杨骁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主公、高节帅,你们可是打算率部降辽?”
“……”
一听这话,符彦卿、高行周等人都不由得瞪着眼睛,分外的诧异。
符彦卿皱着眉头问道:“杨骁,此事你是从何得知的?速速招来。”
“主公,这只是杨骁的猜测而已。”
杨骁一脸坦然的神色,慢条斯理的道:“契丹人势大,此番他们更是如摧枯拉朽一般,直捣汴京,俘虏晋帝,逼降了中原大半藩镇节度使。”
“然,杨骁料想,契丹国主耶律德光虽有问鼎中原之志,但是契丹人不会长久的。”
“耶律德光以为中原皇帝做定,我听说他令契丹兵以牧马为名,四出抢掠,称为‘打草谷’。”
“契丹兵大杀大掠,致使开封、洛阳附近数百里间,成为白地。”
“耶律德光又以犒军为名,严令我中原臣民‘括钱’,不论任何人,都要献出钱帛,所得财物,并不分给契丹兵,而且准备运回契丹国内。”
“契丹人在中原的所作所为,已经使得天怒人怨。”
“黄河两岸,以及淮泗一带,各地的百姓都蜂拥而起,自发的组成抗辽义军。”
“大部多至数万人,小部不下千百人,他们攻破州县城,杀死契丹主任命的官吏。”
顿了一下,杨骁又道:“现在,对于耶律德光而言,中原就是一副烂摊子,不可收拾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