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恒等了两日,林黛玉果然想出一个名号来,他拿起纸一看,上书:元和二字。
“元和?”
陈恒站在原地念上几回,亦觉得朗朗上口。当即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屋告诉大家,谁能想到同窗中江元白的反应最大。
“可惜,可惜。”江元白接连摇头。
“怎么了?”钱大有瞧出他又想作怪,立马递上话梯子。
“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更适合我呢?”江元白摊开手,脸上已经不见前几日的担忧,又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你们看,元白,元和。哈哈哈哈,听起来难道不像吗。”
“那你这样一取,别人不就都知道是你了?”
薛蝌笑着出声,让他这样一说,江元白也反应过来,“也是,毕竟不能让人知道真身。那要这样说,我岂不得取个山枯做掩饰?”
“为何不是末黑?”陈恒给他出主意。
“墨黑?恒弟,你这心思不也是叫人一眼看穿嘛。果然,你让你妹妹帮你想名字,是对的。”江元白笑着点点他,摇头晃脑的开始点评。
众人亦是大笑,江元白又朝着陈恒道:“恒弟,你想好写什么没有?”
“脑中千丝万绪,一时不知道如何下笔。”陈恒颇有底气的说道,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有资格说这句话。
可惜他的同窗只当他在吹牛,当场起哄让他写个开篇出来凑凑。陈恒也没犹豫,信步走到自己书桌前。
狗腿的江元白主动上来帮他研磨,又有钱大有铺好纸,薛蝌站在一旁为其扇扇子。陈恒左右一看,瞧着他们翘首以盼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这是做什么。”
“静候先生大作。”
“你倒是快写啊。”
陈恒摇摇头,决定不去管他们。从江元白手中接过毛笔,他略微凝神,就在纸上写道:
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抱襆独奔,甚艰于步。急走趁之,乃二八姝丽。心生爱乐,问:“何夙夜踽踽独行?”女曰:“行道之人,不能解忧愁,何劳相问。”
旁观的三人,一见到这个开头,不禁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薛蝌是個爱看闲书的,知道这看似普通的寥寥几笔,既交代了缘由,又道明问题,功力很是不凡。
男人嘛,总是不免对落难的貌美少女心生同情。王生跟少女一问一答,就已经足够勾起读书人的好奇心。
江元白、钱大有亦是如此,哪个读书人没有红袖添香、投怀送抱的美梦。他们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看着陈恒继续挥笔。
陈恒此时那里顾得上他们,他写的这则故事有两个出处,一个是来自他初来扬州时,在客栈碰到的山西兄弟。
这年头在外奔走的人,谁没听过几则诡异故事。当时那对兄弟讲起家乡的故土人情时,连这种吓唬小孩的故事,也一并将给陈恒听。刚巧陈恒就喜欢听这种故事,当场就将它记在纸上。
想到那天晚上,张氏兄弟讲完这个故事时。陈恒立马就回忆起小时候看过一个相似的故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作的巧合,聊斋里名叫《画皮鬼》的故事,跟张姓兄弟所说的内容大差不差。
两个巧合加在一处,这才有了陈恒今日兴起泼墨。
“蹑迹而窗窥之,见一狞鬼,面翠色,齿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
江元白一字一句读完这句话,心中不由一颤,忍不住拉住钱大有的袖子。此时外面天色已暗,忽有凉风吹至屋内,发出轻轻的凄鸣。
钱大有心中亦是甚惧,他是怎么也没想明白,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恒弟,是如何写出这样的句子。
“难不成他是鬼上身?”钱大有贴在江元白耳际,指了指陈恒。
“胡说八道,他有影子。”江元白赶紧驳斥。
陈恒没听见两人的悄悄话,在薛蝌兴奋期待的目光中,他挥毫泼墨间将《画皮鬼》的故事一气呵成。
当笔锋落至“天道好还,但愚而迷者不悟耳。可哀也夫!”时,薛蝌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在心中回味起这种故事的曲折离奇。
正巧此时辛素昭推门进来,他动静向来大,把木门推的嘎嘎响。到把钱大有跟江元白吓出尖叫。
“妈呀。”
辛素昭瞧着他们咋咋呼呼的模样,有些奇怪的看看自己周围,“你们俩干啥,我后面跟什么脏东西了?”
“别说了,别说了。辛兄……”江元白连连摆手,一张小脸吓的惨白惨白。
还是钱大有够义气,给他解释道,“恒弟刚刚写了篇话本,晚上读起来,实在瘆人的很。”
听到这,辛素昭心中简直抓耳挠腮,可一见到薛蝌站在旁边,只能故作姿态的点点头,踏步朝着床头走去。
“恒弟,你这故事叫什么?”薛蝌没去注意身后的动静,眼下他回过味来,只觉这个故事,跟当下的话本简直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