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昏头的人,都能看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了。
“岑判官莫要悲春伤秋了,写信要紧,写完了我们今日稍作歇息,明日便要前往清水县。
清水县再往西便是秦州(天水),过了秦州,可没法像现在这般散漫了。”
方重勇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岑参不要说那些“政治不正确”的话了。很多事情,聪明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是看见是一回事,心里想着的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比如说官场中人,哪怕心中鄙夷某个同僚,只要不说出来,至少还能保证面子上的和睦,将来也还能再“亲近亲近”,保持自身立场的灵活性。
可若是当面说出来了,那就把人得罪死了。
大唐种种乱象,由表及里,都不是稀奇事。看到了不做声是一回事,大放厥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岑参看着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方重勇,只觉得这位年轻的方衙内真是稳得一比,做官做事滴水不漏。岑参文思如泉涌,提笔就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求援信,等墨迹干了以后,交给方重勇阅览。
“可以,就这样吧。”
方重勇微微点头说道。
他的面部表情虽然跟千年王八一样不动声色,但是心中的惊骇却是无以复加。
岑参不愧是前世那个可以名垂青史的“文化人”,写封信都能让人读起来有畅快淋漓,荡气回肠之感,就好像这样做,就真的可以打败吐蕃人一样。
为了不给自己立旗子,方重勇并未对岑参说基哥可能会怎么选择。但以他对基哥的了解,后者安抚安人军,保持陇右地区的安宁是必然。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打仗太费钱了。
这位已经年过六旬的老皇帝,心中只想省事,不想折腾,特别是不想瞎折腾,又怎么可能轻启战端呢?
……
“圣人这不是瞎折腾么!”
平康坊李林甫家宅院书房里,李林甫的女婿杨齐宣,对着这位大唐右相抱怨道,声音都高了八度。
杨齐宣在朝中担任谏议大夫,其职责是“谏议得失,侍从赞相”。
简单说就是专业喷子,专门指出君王和宰相等高官有什么不足的,也可以建言献策。
而这次李林甫让他做的事情,就是基哥下达的死命令:让他还未登基时的“渤海郡王”画像被挂在凌烟阁内!
杨齐宣一向胆小怕事,听到李林甫说让自己办这件“大事”,他就吓得六神无主,连基本礼仪都顾不上了。
能在朝堂上混的人,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傻子,只有装傻的和卖傻的。杨齐宣稍稍琢磨了一下就知道,这件事水很深,甚至可以说深不见底!
李林甫有没有党羽呢?
实际上是有的,并不需要让杨齐宣出马。
但李林甫却并没有将这个任务,交给他旗下能力更强的党羽来办,实际上说白了还是在狠狠的拍基哥的马屁。
如果不是李林甫的女婿率先站出来提这件事,基哥怎么知道是李林甫授意的呢?
群臣们怎么知道是李林甫在倡议呢?
这样做是没有诚意的!
李林甫就是要让基哥和群臣们都看到,他这个宰相,在无底线的跪舔皇帝,一心一意,做皇帝最忠诚的狗腿子。
什么文人风骨啊,文人气节啊,李林甫根本不在乎,他又不是文人!
李林甫只知道,如果他不出来跪舔基哥,那么他这个宰相就当到头了。而这么多年在任上,李林甫得罪的人可不在少数。那些人的残党报复起来,无权无势的李林甫压根就挡不住。
而让李隆基进凌烟阁这件事,李林甫也不好自己亲自出面。
毕竟他是宰相,轻轻一动,就会引起朝局的惊涛骇浪。让自己的儿子站出来,好像又有点坑子嗣。所以让女婿来办这事,是最妥当的。
而官职最接近“喷子”的杨齐宣,很“幸运”的被李林甫选中了。
“圣人如何,不是你可以置评的。
这件事要是你不能办也没办法,本相只好把你调到南方当刺史,免得圣人雷霆之怒让你没法收场。
你这辈子就别回长安了吧。”
李林甫一副摇头叹息的模样,似乎非常惋惜。
沉默片刻,杨齐宣咬了咬牙,狠狠握住拳头说道:“好!那小婿就听岳父的!”
“嗯,这就对了,孺子可教也。”
李林甫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明日紫宸殿朝会,一锤定音,只能进,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