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面的远方似乎亮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光,杨晋元蹲在码头上,脚下的青苔早已经被踩得杂乱,他回头看了一眼薛莬,张张嘴,又回过头去。
靠近岸边的海水很清澈,能看到水下浅浅的泥沙,还有被冲刷得失去棱角的石头。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他们没有在岛上碰巧遇到薛莬,这件事情还会这么轻松简单地结束吗?
不,不对,杨晋元兀自摇摇头。
薛莬和他们的相遇真的是“碰巧”吗?如果说她在去破庙的路上,在山崖下面偶然发现了叶非成,那还说得过去,可她有必要再去一次什么都没有的山崖吗?
杨晋元的眉头皱成了一团,想到这里他又使劲地摇了摇头,也不对,她在山崖下发现叶非成不是偶然,这里的植被茂盛得过分异常,一个人失去意识躺在杂草丛里,除非是有意寻找,不然根本发现不了的。
不管是把叶非成从山崖下救回去,还是突然出现在山崖边把自己拉上去,怎么看都是她有意为之。
杨晋元微微活动了一下双脚,转了一点方向,用余光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薛莬。
她也许真的是来搜集所谓的研究用资料的,又也许是来调查岛上的情况的,但杨晋元总觉得薛莬的目的不会是那么单一,可能所有的动机都混杂在里面,而他们的登岛,应该也在这当中。
说不定,没有他们的出现,薛莬能一个人更加悄无声息地,不露痕迹地解决这件事。
薛莬似乎是感受到了杨晋元的目光,抬起头来看向他,嘴边露出一个笑容,轻轻地招招手。
杨晋元则像是个做错事被老师发现的小孩一般,猛地收回视线,低下头盯着脚下木头缝隙里的青苔,平复自己的心跳。
“我那么可怕吗?”
薛莬的声音不多时就在杨晋元的身边响起,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对上对方的视线,想了想,慢慢摇了一下脑袋,“那倒也没有……”
杨晋元抿抿嘴,声音放得很低,“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薛莬蹲下身,双手环抱膝盖,看着杨晋元的侧脸,“什么?”
话语在口边呼之欲出,杨晋元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而薛莬只是静静等着。
“人……真的可以活那么久吗?”
薛莬闻言一笑,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口问道:“你就这么笃定吗?”
杨晋元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能,我说不上为什么,但是我能,我感觉得出来,我最初看到的就是你,你那个时候肯定是刚登上岛,到现在我还能清晰地记起野草滑过衣服的声音……”
薛莬盯着杨晋元微微垂着的眼眸,沉默了一会儿,“也是,诅咒之物的效果是绝对的,不管它反应在什么东西上面,都是不会出差错的,也不会是幻觉,你透过双手看到的一定是百分之百真实的。”
“呃……”杨晋元顿了一下,他从没在薛莬面前提起过双手的事情,仔细回想也没有在任何一个外人的面前使用过诅咒之物的能力。
杨晋元微微转过头来,看向薛莬的目光有些躲闪,“你怎么知道……”
“人可以活多久这个问题,你问过谢执秋吗?”薛莬像是故意的一般,总是不去回答杨晋元当下问的问题。
“所……所长?”杨晋元有些疑惑,想了想才轻轻摇头,“我没问过他,为什么要问他?”
薛莬露出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笑容,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
像是知道了什么重要情报一样,薛莬只是不停地点头,然后看着杨晋元笑,笑得他心里有些发毛。
“既然他没说,那就证明觉得还不是时候,”薛莬说着拍了一下杨晋元的肩膀,随后站起身来指向海平面的远方,“船来了。”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从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众人都闻声朝后看去,只能在远远的树梢之上看到扬起来的尘土。
顾荀的眉头一皱,把石伢的手杖拄在地上,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又伸长脖子观察,“什么东西又塌了?”
“正常,”薛莬神色如常地看着他们,双手抱胸,“井水因为你手里这块东西枯竭,又很可能是因为它重新出现,岛上越靠近村落的植被不是长得越旺盛吗?很有可能就是井水作用的缘故,现在这种异常的力量被抽离,那一块的土地都失去了支撑,水井一塌,其他地方估计也会跟着都塌下去,到时候植被再跟着枯萎下去,这里不用过多久应该会恢复成以前的样貌。”
以前的样貌……
顾荀摸着下巴,看着飞扬在空中的尘土逐渐消散,他不确定这种恢复对于岛上剩下的人来说是好是坏,但完全寄希望于异常力量获得的生活,应该想到迟早有一天会消失,得到与失去从来都不是绝对的。
顾荀的目光转向岸边停靠着的已经破旧的那艘木船。
再次干涸的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