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还是陷入了些许沉默之中。
老实说,如果不是立场不同,对于始毕这种近乎疯魔的偏执狂,韩绍其实是有些佩服的。
不疯魔,不成活。
这话虽然有些偏激,可当你想要上九天揽月,却又苦于出身高度不够时,不疯魔如何能行?
大野心,便是大志向!
韩绍从不嘲讽旁人的野心。
因为他也有着一颗欲要以蛇吞象的莫大野心。
只是很可惜,屁股决定脑袋。
他与始毕的目标、终点虽然相同,可立足点和所行的路途却是不同。
更何况他这个人向来只喜欢给人当女婿,却没有给人当儿子的习惯。
所以在听闻始毕这番情真意切地‘告白’之后,韩绍冷笑一声,淡淡拒绝道。
“道不同不相与谋,可汗无需多费唇舌!”
这话出口,始毕灼热的眼神不禁一滞。
下一刻,刚刚还带着几分善意的表情,瞬间冰冷下来。
但凡久居高位者,向来不喜欢他人拒绝自己。
始毕本以为他开出的这些条件,已经足够证明自己的诚意。
可他没想到这小儿辈竟然还是拒绝了自己。
而且还拒绝得这般的干净利落。
道不同不相与谋?
好!很好!
朕这一片好心,终究还是喂了狗!
始毕气急反笑。
只是这份笑意却毫无温度,宛如夜枭。
听得王撵周围的那些乌丸近臣、贵种,全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惊悚感。
熟悉可汗的他们都知道。
现在的可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而此刻能够如此触怒可汗的,还能有旁人吗?
没有!
‘所以……这是谈崩了?’
意识到这一点,本该因为招降失败而恼怒的他们,却是瞬间大喜过望。
谈崩了好啊!
看来左贤王的命,终于保住了!
他们也不用面对一个雍人来当他们的左贤王了!
太好了!
而这番情绪大起大落之下,有人忍不住将这份笑容挂在了脸上。
“怎么?你们这是在看朕的笑话?”
始毕霍然回首,眼中寒光迸射,宛如实质。
“我等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
本就有些恼羞成怒的始毕,瞬间杀意尽显。
只是或许是为了避免让那小儿辈看了笑话,平白堕了自己的威风。
看着眼前这一众瞬间完成从喜形于色到如丧考妣转变的蠢货,始毕暗自握紧了藏于袍袖中拳头,还是生生忍住了心中沸腾的杀意。
转而再次望向韩绍。
“你可知拒绝朕的后果?”
这明显是一句替自己找补面子的废话。
韩绍笑道。
“本侯想尝一尝这‘后果’的滋味如何。”
主打的就是一个油盐不进、桀骜不驯。
始毕似乎是被韩绍气笑,大笑出声。
话已至此,说上再多也是废话。
既然这小儿辈无视了自己的善意,想要尝一尝这后果,那就只能成全他了。
年轻人嘛,总是心比天高。
等到撞了南墙,或许就改主意了。
笑声一收,散乱发丝随着寒风乱舞的始毕,背手而立,满面肃杀。
“进!”
而随着始毕这一声冰冷到极点的王令传出。
生怕自家可汗再搞出什么幺蛾子的乌丸近臣、贵种,顿时如蒙大赦。
瞬间便有人高声附和道。
“可汗王令!进!”
“可汗王令!进!”
“可汗王令!进!”
一道道嘶声高喊伴随着呼啸的寒风,转眼便从王撵处一直传到大军前锋。
片刻之后,身处大军最前方的万骑便接连踱起了马步,不断向着城墙的方向逼近。
而后便是一个又一个万骑,也随之动身。
很快数十万战马,百余万只马蹄连续不断踏动脚下这片草原的动静越来越大。
随之而来的巨大动静也越来越清晰。
如果不是因为寒风的呼啸声打乱了一些节奏和韵动,怕是单单只是这巨大的声响,便足以让人心脏狂跳、呼吸急促。
一身彻侯锦衣的韩绍,站在城墙之上,望着那不断逼近的蛮族大军。
忽然忍不住生出几分感慨。
自古中原一地面对草原时,其实都是有些吃亏的。
就像这呼啸而来的寒风,蛮骑自北向南是顺风。
而他们面北而战,却是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