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依康成看来,只要侯爷掌中执刀,这些世族高门便只会是侯爷刀殂之下的鱼肉!”
“顺则如涿郡陈氏这般摇尾乞怜,逆则如虞阳郑氏阖族俱灭!”
“既如此,侯爷又有何虑哉?”
能用则用,无用则杀!
不得不说,这周玄确实不凡,短短一段时日,便隐约猜到了韩绍从不露于人前的某些心思。
只是此时这般坦率直言地说出来,他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
毕竟擅自揣度上位者的心思,这可是大忌!
可与此同时,这也是彻底求得上位者认可与信任的最快途径。
所以周玄在赌!
在赌这位冠军侯是否拥有容人之量!
同样也在赌这位冠军侯的野心!
如果只是想在这苦寒北疆当个土皇帝,自然是随心即可。
可要是心怀进取,那就必须得在应对这些世族高门时留下一个口子,给他们一个臣服与投靠的希望。
这样才能不断壮大势力,从而慢慢拥有‘更多’。
还有……
周玄这话说完,小心抬眼观察着韩绍的神色变化。
然后有如豁出去了一般,又道了一句。
“侯爷别忘了,辽东公孙也是世族高门,而且还是幽州最强大的世族高门!”
“多上一个涿郡陈氏,也能多上一份制衡……”
话音未落。
一支玉笔已经重重砸在周玄的脑门上,赤红的朱砂有如点滴血色飞溅。
瞬间污了周玄满脸。
“放肆!周玄!你好大的狗胆!”
韩绍的这声突如其来的拍案怒斥,裹挟七境真仙的莫大威压,引得虚空震颤。
一直跪伏在地的陈文君,听不到周玄刚刚传音的话,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能瑟瑟发抖。
而作为当事人的周玄更是惶恐不已。
可既然话已经说了,赌注也下了。
买定离手,自然没有后悔的余地。
索性一条道走到黑,梗着脖子道。
“康成得侯爷信重、予以重用!一如家臣!故自当为侯爷筹谋!”
“今日侯爷麾下,大多尽出公孙一门!来日若侯爷得势,在外人眼中,如何分辨这冠军侯国到底姓韩,还是姓公孙?”
砰——
这次砸的是墨砚!
“滚出去!再敢离间本侯未来岳家!本侯誓必杀你!”
这一声怒吼,裹挟着沸腾的杀意。
可见韩绍此时的愤怒,已经积压到了极点。
唯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一声宛如被触及逆鳞的怒吼,只在周玄脑中炸响,旁人却没听到分毫。
不少投向书房的目光,只见刚刚得到侯爷信任的秘书郎周玄额间见血,从书房处满是狼狈地踉跄走出。
神色间尽是惶恐与挫败。
一时间当然免不了有幸灾乐祸的。
毕竟历来青云直上者,素来招人嫉恨。
同样都是从神都不远万里北上幽州,他们还在衙门苦熬,可这周玄如今却能常伴侯爷身侧。
这……凭什么!
而心有疑惑者,自然也好。
就拿亲卫统将吕彦来说,以他对侯爷的了解,侯爷待人向来宽和,从不轻易发怒。
像今日这般态度,还真是少见。
见那周玄身形不稳,吕彦顺势托了他一把。
“秘书郎,当心。”
虽然心中也有好奇,可吕彦向来本分,不该过问的事情他向来不问。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周玄竟顶着满脑袋分不清是朱砂还是鲜血的赤红,悄么么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然后小声道了一声。
“恭喜吕参将。”
吕彦闻言一愣,以为周玄是恭喜他新婚燕尔之事。
于是平素冷硬的脸上,微微一红,低头回了一声,“同喜。”
只是周玄却道,“此喜非彼喜。”
说完,又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来日吕参将再谢过周某不迟。”
老子好心扶了你一把,还要谢谢你?
吕彦顶着满脑袋问号,嘴角一抽。
可周玄也不解释,依旧顶着一脑袋狼狈,苦着脸离开。
嗯,今天活儿是干不了了。
得养伤。
而等出了侯府,到了自家府中,这厮那满脸苦涩,瞬间化作了喜笑颜开。
他赌对了!
差点忍不住哈哈大笑之际,却见早已等候多时的陈家老祖快步迎上前来。
打一眼看到周玄的狼狈时,他心中其实已经沉到了谷底。
可再看周玄面上的喜色,他又有些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