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族地的大殿内。
韩绍抱拳躬身,恭谨退下。
丝毫看不出刚刚那一句‘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亦五鼎烹’的癫狂。
公孙度目光在韩绍消失的方向停留许久,而后忽然将视线望向了神都的方向,口中徐徐吐出一句。
“天将大变,龙蛇起陆啊……”
在这副名为【天下】的棋局上,无数的野心之辈化作龙蟒兴风作浪,欲问那口雍鼎轻重几何?
与这些早已居于云端、舞动风云的龙蟒之辈相比。
他这位未来好贤婿实在是差得太多太多了。
想要从幽州这潭泥塘里中挣脱出来,腾于九天与那些龙蟒之辈争锋,又何其艰难?
公孙度摇头叹息一声。
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说那小子年少轻狂好,还是无知者无畏。
不过好在就目前而言,那小子应该还只是心存妄念而已。
没准儿过些年,等见识到这世间的水有多深后,便自己想通了。
想到这里,公孙度心神渐渐松懈了几分。
只是旋即他心中又莫名地生出几分希冀。
万一那赵家老祖为公孙辛夷批下的命格是真的呢?
凤命相辅,天命在身,谁又能保证没有成事的机会?
但这份希冀只维持了一瞬,便被公孙度生生掐灭了。
他一生为将,自然知道那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万古真言。
而与之相对。
争龙一途,有进无退。
在通往那人间至尊之位的道路上,埋葬着的又何止‘万骨’?
“哎,且行且看吧……”
公孙度喟然长叹一声。
若真是恰逢天时到了,他公孙度自然不吝于拼了这把老骨头送那小子直入青云。
可若是天时不至,那小子却要强行为之。
他这个做岳父的,当然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子被‘五鼎烹’!
……
回到在公孙族地的临时住所。
韩绍回望了一眼远处的巍峨大殿,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老实说,突然在公孙度面前展露野心,算是他下的一步险棋。
逐鹿争龙,问鼎轻重。
这种事情无论古今,可都是杀头的买卖。
与之相比,区区血脉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亲生父子尚且不可尽信,更遑论他们这对未来翁婿?
可没办法,既然公孙度已经开口试探,那就意味着他已经觉察到了几分端倪,要是今日他否认的话,来日再想改口就难了。
稍有不慎,就会让两人本就脆弱的翁婿关系,生出裂痕、嫌隙。
与其这样,那还不如干脆一点,先示之以诚,反过来试探公孙度一番。
如今看来,结果大抵还是好的。
至于日后公孙度会不会愿意拿多年经营的镇辽基业陪自己去赌,韩绍倒也没有期待太多。
毕竟人心难测,不到特定的时候,他人口中所有的承诺、应允,都是虚妄。
做不得数的。
思绪转到这里,韩绍渐渐收回了望向身后大殿的目光。
转而同样将视线投向了万里之外的神都方向。
只是与公孙度眼中对于龙蟒相争的忌惮不同,此时的韩绍眼神微眯,隐约可见戏谑之色。
因为若是他预料的不差,这些天来那些所谓的龙蟒,一定也在看他。
毕竟无论是他以弱冠之龄七境登仙,还是一言不合就斩仙的动静,全都不小。
注定会吸引来无数有心之人的目光。
至于这些目光是不屑,还是意外、亦或者是震惊、诧异……
这些就说不好了。
韩绍也管不了这些。
眼下的他,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始毕那条疯狗。
卧榻之侧,他人酣睡,如何能够安稳?
一日不解决始毕这个大患,所谓‘欲天下’便只能是一個无稽空谈。
而自己最终的结果,怕也只能跟公孙度一样,始终困顿在这幽州方寸之地,无暇南顾。
想到这里,韩绍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又将目光望向了北方那片辽阔的草原。
从某种意义上讲,‘此生’的他是从那里开始的。
无边旷野、血流成河、遍地死尸,以及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蛮族铁骑……
就算是今时今日,往日那惨烈的一幕幕也依旧在韩绍的脑海中清晰可见。
‘梦魇么?’
韩绍垂眼失笑。
只是这份笑意毫无温度,森寒刺骨。
引得殿中远远站立的公孙仆从,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生惧意。
小半晌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