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妍撂下脸,怪道:“她又不是故意的,你跟孩子置什么气!”
“不能再让孩子这么哭了。”许如清急道,“再哭,嗓子就哭坏了。”
宋妈也分外担心地说:“这孩子是不是碰见啥脏东西了?”
“扯淡!有脏东西也是找我!”江连横心疼地摸了摸表盘,转头走下楼梯,“东风,东风!去老贾家请大夫去!”
刚走到楼下,却又迎面撞见慌里慌张的西风。
“道哥,刚得到的消息,附属地和商埠地那边,有小年轻到处发传单,喊的是‘惩办复辟军阀张雨亭’。”
“反了天了!”
江连横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张老疙瘩鼓动“奉人治奉”,一方面是为了夺权,另一方面就是要把段志贵推上风口浪尖,让他独自背负拥护帝制的骂名。
这些小年轻躲进附属地,奉天军警便束手束脚,没法直接干预。
江家负责监听市井风闻动向,干的就是这类脏活儿。
“赶紧备车,点几个弟兄,上那边去看看。”
一声刺耳的啼哭突然传来。
李正西不禁心头一凛,关切地问:“哥,江雅……咋的了?”
“嗐!小屁孩儿不消停,让你东哥去请大夫了,没事儿。备车备车。”
“道哥,这事儿我去就行了。”
“家里待得闹心,你瞅,我爹给我的表都让这丫头摔坏了,顺道去修修。”江连横摆了摆手,“而且,你脾气太急,对付那帮小年轻,你得哄着,不能光来使硬。走走走!”
两人推开房门,屋子微微一震。
窗檐儿上的冰溜子终于不堪重负,“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天儿是暖和了哈!”江连横感慨道,“一年又一年的,真快啊!”
…………
江连横走后,约莫盏茶之间的功夫,宅院门口突然跑来一个年轻的学生。
“几位大哥,我……”他呼呼地喘着粗气道,“我有急事儿找江先生,麻烦你们进去通禀一声。”
袁新法上下打量了一眼来人,瓮声瓮气地说:“江老爷不在,刚出去。”
“那他上哪了?”学生急忙问,“我裴忠民,跟你们老爷见过,我找他真有急事儿!”
“呃……我们也不知道老爷上哪去了,要不你在这等一会儿吧。”
“我没时间等!”
裴忠民焦急地站在门口,踟蹰了片刻,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便立马转过身,朝大街上疯跑而去。
一路上,火烧屁股钻天猴儿。
待到行至纵横货运保险公司的时候,裴忠民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跨过门槛,走进大堂,他张嘴便喊:“江老板在不在?我找江老板!”
众人纷纷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王正南撂下手中的账册,皱着眉头绕过柜台,小声问:“你找我东家有事儿?”
“莪!”
话到嘴边,裴忠民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是出了名的嘴严,在不确认眼前之人值不值得信任以前,绝对不肯松口。
恰在此时,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道南国口音。
“诶?忠民,你来这里做什么?”
裴忠民抬头一看,见是当初德义楼的刘雁声,这才立刻跑过去,俯耳低语几句。
刘雁声听罢,不觉间瞳孔一颤,当即扔下手头上的保单,快步走到王正南面前,低声疾道:“南风,道哥有危险,我得马上去趟附属地,你回家稳住大嫂。”
“啥?”王正南忙说,“那我也跟你过去!”
“你这腿脚就别跟我争了!”刘雁声转头道,“忠民,大功一件,等着回头赏你。”
说完,他便立刻冲出门外,看了看街面上慢吞吞的马车,最后干脆咬牙往小西边城门跑去。
紧接着,南风也快步离开公司。
裴忠民扶着柜台喘匀了气儿,见大堂里的伙计和客商仍在好奇地打量着他,自知不该久留,少歇片刻,便也跟着走出店门。
他原本也不是为了赏钱而来,而是为了报答江家曾经救过他们一命。
但这件事,他没法跟同学解释。
说给那些只会装好汉的软骨头,他们随时会出卖江家的“好意”。
说给那些榆木脑袋,他们反而会倒打一耙,把江家视为彻头彻尾的汉奸。
正因如此,江连横才嘱咐裴忠民务必保密。
因为江家救了他们一命,是事实;阻碍了抗议活动,却也是事实。
二者皆非源于江连横的本意,但又切实出自江连横的手笔。
这到底是出于正义,还是歹毒,就连裴忠民自己都有些困惑。
好在,他尚且明白最根本的处世原则,即人人助我,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