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和学界里,总是有些“不开眼”的犟种,仍在极力呼吁共和。
苏文棋曾经是革命的忠实拥趸,可如今年过三十的他,已经褪去了年轻时的锋芒,变得沉默寡言,冷眼旁观。
古董行的常掌柜仍然留着花白的辫子,此刻正一边掏着耳朵,一边冷哼道:“救亡图存,理当能者居之。”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反驳道:“能者居之,为什么就得有皇帝,我们可以从百姓当中选出能者啊!”
“怎么选?投票?”常掌柜撇了撇嘴,不屑道,“那样的话,只能选出来一帮光会耍嘴皮子的人,跟能者有什么关系?”
“非也!共和的优越性就在于,如果总统办事不力,我们可以及时矫正,把他们赶下台去,再换一个!”
“荒唐!国家大事,岂是儿戏?今天换一个,明天换一个,反复无常,朝令夕改,只会误国误民!你们也不看看,选上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一个个只会空谈,连一府一县都没管理过,上来就要接手一个国家?”
“共和是天下大势!”
“屁!你睁眼瞅瞅各国列强,君主立宪才是天下大势!”
“可方大头是要立宪么?他是要当实打实的皇帝!”
“那又怎么了?现在天下就属大总统是个干实事的人,他当皇帝,理所应当。立宪可以徐徐渐进嘛!”
“大总统要有权力,才能做事。可总有那些宵小之辈处处掣肘!”常掌柜插话道,“我宁肯看到方大头当皇帝,也不想看见孙大炮当总统!”
他颇具挑衅意味地说:“一个只会说大话的人,你信么,你信么?十年内修成二十万里铁路,铁路呢?”
会议室内,帝制派哄堂大笑。
常掌柜摊开手,伸向对面的共和派,重申道:“几年了,铁路呢?别说二十万里,一里他都没修出来!他知道修铁路要花多少钱么?他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人,你让我信他?”
“这不重要!等到未来,国民素质提升,就不再会是问题了。”
“未来?洋人会给你这个时间?”
苏文棋暗自摇头。
从一开始,争论的重点就错了,原本应该是制度的优劣,变成了个人的强弱。
他本不想参与争论,可眼见着年轻的共和派哑口无言,又忍不住想发言辩驳几句,却不想,刚一开口,会议室的大门突然开了。
众人循声看去,包括会长在内的所有代表,纷纷起身招呼道:“江老板!”
江连横摆了摆手:“来晚了,不好意思,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说完,他便径直来到苏文棋身边坐下。
“连横兄。”苏文棋招呼道。
江连横并未吭声,抬手示意各个代表继续吵下去。
等到常掌柜又开始发言时,他才目不转睛地低声道:“苏兄,最近怎么样?”
苏文棋皱了皱眉,便也转过头去,喃喃道:“还好,连横兄呢?”
“我不怎么好。”
“嗯?出啥事儿了?”
“鬼子在省城里到处跟人勾勾搭搭,我睡不踏实。”
苏文棋是个聪明人,略微怔了一下,旋即便低声问:“你知道了?”
江连横故意反问:“我知道什么了?”
苏文棋抿了抿嘴,似乎没有必要隐瞒,便道:“我昨天晚上见了宫田龙二。”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连横兄,我说过不想掺和江湖上的事儿,没骗你。”
“嘶!苏兄,不是我不信你,你总得跟我说说为什么吧?”
“鬼子打算资助‘倒方’。”
江连横猛地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地说:“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辛亥年还没吃够亏?”
苏文棋小声道:“当然吃够亏了,你没看我一直发言么?不过,抵抗帝制是大势所趋,咱们都应该尽一份力。”
“苏兄,那可是鬼子!”
“那又怎么了?不是你说的么,吃鬼子的粮,用鬼子的枪,杀鬼子的人,那才叫牛么?我不管鬼子怎么想,只要他们愿意出钱维护共和,我就愿意合作。”
江连横啧声问:“宫田龙二跟你怎么说?”
苏文棋沉吟良久,却摇了摇头:“连横兄,对不住了,我不能跟你说。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对跟你争江湖地位这件事,没有兴趣。”
“操!”江连横低声咒骂一句,“我真是整不明白你,放着少爷的日子不过,非得蹚这趟浑水干啥?”
苏文棋似乎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会议室的争论很快就结束了。
商会会长陪笑着问:“连公,你来讲两句吧?连公?”
接连喊了好几声,江连横才意识到会长是在喊自己。
他匆匆地站起身,道:“我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