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如何开展,尽皆由江连横拍板钉钉。
江、胡二人之间的配合,日渐默契,自然无需多言。
此刻大功告成,偷得片刻清闲,两人便一起呆呆地望着这座城市的街景。
偶尔抬起手,指向某个物是人非的远处,彼此闲话几句。
如今,白塔已经被划归到南铁附属地,周围再也见不到毛子了。
鬼子在此经营数年,为了拓宽街道,强拆了许多店铺,但也有不少老字号保留了下来。
平心而论,鬼子的规划相当完善,主干道、商业街、人行路,一切都井井有条。
往好听了说,叫眼光长远;往难听了说,叫臭不自觉——真把这旮旯当自己家了!
黢黑的白塔仍旧耸立在远处,只是那里已经变成了东洋人的公园,不再是庙会的举办地点。
斜对面有几栋红砖房子,是南铁株式会社为本国工人兴建的宿舍。
更近的地方,是辽塔宾馆和南铁图书馆,其中进进出出的,全是铁路守备队的大小军官。
江连横吃完了枣糕,扭头吩咐道:“东风,待会儿把你嫂子送回去吧!双龙会那边还剩点尾子,我得跟北风他们再去趟巡警局,配合配合。”
张正东点点头,身后的弟兄立刻开始套马备车。
胡小妍静静地看向白塔,忽然说:“小道,赵队长多大岁数了?”
江连横一愣,不解地问:“赵永才也得有四十多、奔五了吧?你问这干啥?”
“他不可能永远当队长吧?”
“这不废话么!不过,他现在顶着个‘神探’的头衔儿,咋说也能再干几年。”
胡小妍思忖道:“我最近在想,咱们不能凡事总仰仗着外人。”
江连横挑起眉毛问:“你是想让我也谋个官差当当?”
他自己也想过这件事,但问题在于,张老疙瘩曾暗示过,希望他安心市井,为其打探民间风闻。
直白点说,就是当好白手套,替张家干一些不甚磊落的脏事儿。
但胡小妍想的却不仅仅是这些,她摇了摇头,却说:“身上套了一层皮,总被公务拽着,未必就是好事。”
“那你是啥意思?”江连横问。
“咱们要靠着老张,但又不能完全绑死,要给自己留点余地,否则万一奉省变了天……”
“你说张希銮?”江连横打断道,“拉倒吧,你别看他是东三省宣抚使,官阶挺大,但老张才是奉天的实权派!老张不点头,他在奉天,连一个营都调不了,闹笑呢?”
这不仅是奉天各界的共识,百姓也更认可奉省出身的张老疙瘩。
胡小妍自然也对此心知肚明,却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因为老张牛啊!”江连横说,“奉天省五路军马,全在人家把兄弟几个手里攥着,就算冯师长跟老张不对付,那也是人家哥兄弟关起门来的家事,还轮不到他张希銮过来掺和一脚。”
胡小妍说:“这就对了!人家八个兄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说彼此之间,有利益勾连,但并非只有利益,中间还有情分。”
江连横点点头。
张希銮奉命来关外,名义上是东三省宣抚使,可实际上却根本不敢得罪张老疙瘩等人。
说到底,权势不是光靠委任状就能拥有的——尤其是在乱世。
张希銮异地为官,想在奉天过得体面,就得跟张老疙瘩等人搞好关系。
同样的,张老疙瘩要想稳坐奉天,也得积极拉拢关外的士绅、精英,倘若只会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一套,早晚要被人取而代之。
胡小妍接着说:“老张要是能一直掌权,当然最好,但未来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咱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江连横猛摇头:“咱们一旦露出这种苗头,反倒是坏了老张的信任。到时候,两边不讨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要咱家把生意做得足够大,大而不能倒,和光……和光什么来着,反正就是圆滑一些,再灵活一些。到时候,就算是老张倒了,换个人上来,咱们只要有点眼力见,当退则退,破财消灾,至少还能有个富裕日子。”
江连横沉吟半晌,却问:“那你还说什么不能凡事总倚仗着外人?”
胡小妍说:“我只是觉得,像赵永才这种单纯靠钱财维系的关系,太不牢靠。”
“咱们不是还有老张这层关系么!”
“那就成了狗仗人势,人家冲的是张家,不是咱们江家。”
江连横这才反应过来,胡小妍刚才为什么要提张老疙瘩那八个把兄弟。
只谈利益,那是做买卖;只谈人情,那是耍无赖。
胡小妍接着说:“咱们靠着老张的势,掏钱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