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东离开泰和赌档,回到南城住处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
赌场确实有种魔力,他觉得自己并未待多久,可出来时却发现,整整一个晚上,早已倏然而逝。
推开房门,众人已经梳洗完毕。
江连横和胡小妍正坐在炕上,等他带回探底的消息。
张正东心思细腻,这一晚上,钱当然没少输,却也将泰和赌档的情况探出一个大概。
整個赌档,除去店里荷官和托儿,看场子的火将,有十人整,其中多半数都在二楼。
这当然不可能是双龙会的全部成员,但绝对是最核心的一部分人。
张正东还在炕桌上,借用茶碗、醋碟等物,将泰和赌档的布局,细说了一番。
胡小妍倍感欣慰,但却还是觉得不够稳妥。
“只去看一次,说明不了什么,这两天最好再多去看看。”
没想到,张正东却摇了摇头,说:“大嫂,我可能是去不了了。”
众人有些诧异,江连横问:“他们有察觉?”
张正东应了一声。
昨天晚上,他在柜上借钱的时候,赌档的人问他从哪儿来,在人家的地界上,他不敢随便瞎说,以防被查出来,便索性瞎编了一个马屯子。
毕竟,赌档里突然来了个面生的傻大款,又借了不少钱,谨慎之人必定会有所留意。
赵正北闻言,狂妄一笑,却说:“东哥胆儿小,今晚我去不就得了?”
胡小妍绝不愿拿四风口的安危冒险,当即回绝道:“一天去一个生客,那样只会更让人怀疑。”
“那怎么办?”赵正北问。
江连横沉思不语。
他并不忌惮所谓的“双龙会”,那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真想灭他们,并不算难。
但归根结底,江连横眼下是要把善方堂的药材找到,不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保险公司日后的名声和生意。
问题在于,“双龙会”特殊的会党架构。
他们是城内城外两股势力合流。
如果单杀城内这一条“龙”,城外的胡匪听闻消息,必定会卷货跑路。
到头来,江连横只会是空白忙了一场。
最坏的情况是,城外的胡匪够仗义,就此跟江家结仇,到时候冷枪暗箭防不胜防。
正在迟疑之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片刻过后,刘雁声走进屋子,低声说:“哥,善方堂的伙计来了。”
赵正北翻了个白眼,“得,肯定是那老财奴又来催钱了。”
话音刚落,身着青布短褂的药铺伙计,便循声来到了门口。
他脸上原本带着七分笑意,可一见这屋里站满了人,脸就有些僵,当即抱拳谦恭道:“江老板,我家掌柜的知道你家在南城,特意让我过来找你递个话。”
“说。”江连横不耐烦地摆摆手。
那伙计有些犹豫地说:“梁掌柜说了,江老板是做大生意的人,肯定不会在这点小事儿上赖账。江老板要是最近手头紧巴,咱们也不催你,但希望你给咱们个日期。毕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真闹到打官司那地步,大家都伤体面不是?”
他自觉这番话说得没啥毛病,却不知为何,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江连横冲他招了招手,坐在炕沿儿上,把身子往前倾了一下。
“兄弟,你回去告诉梁柏林,就说我说的,让他告去。我让他一毛钱都拿不着,还得倒赔我两千块。”
那伙计微微一怔,心说凭啥?
明明是你们开的货运保险公司,现在货丢了,你们想赖账也就算了,凭啥还这么横?
“还在这站着干啥?”赵正北一瞪眼,“还不他妈赶紧滚,等我送你呐?”
伙计一听,哪里还敢有二话,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便立马掉头快步走了出去。
刘雁声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梁掌柜,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
江连横旋即站起身,吩咐道:“雁声,时间快到了,你收拾收拾,去趟十字路口的清茗茶馆儿,跟温廷阁碰个头,看看他那边有什么进展。”
赵正北问:“道哥,你上哪去?”
江连横提上皮鞋,说:“北风,你跟我走,去军营那边找下任长官,问问他城外胡匪的情况。”
“好嘞!”
“韩心远、东风,你俩带人搁家守着你嫂子。”
胡小妍似乎并不甘心坐享其成,紧跟着吩咐道,“你们出去的时候,帮我把对门的英子和袁大娘叫来。韩大哥,你叫人帮我发两封电报。”
众人立时四下忙活起来。
……
……
善方堂的伙计离开江家住处,正沿着大街往北走,准备把江连横的话转述给梁掌柜。
他一边急匆匆地走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