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
江连横快步穿过院子,还没等进门,便远远地看见胡小妍抻长了脖子,透过窗户朝门口张望。
玻璃窗内的灯光金灿灿、亮堂堂,连同小妍也是如此。
江连横边走边冲她招了招手,胡小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嗬!菜不少啊,都等我回来吃饭呐?老韩,你咋有空过来了?”
“道哥!”
“坐坐坐,北风,没给你远哥打点儿酒啊?”
江连横一屁股坐在媳妇儿身边,若无其事地招呼着众人吃饭。
没人动筷。
胡小妍按下他的胳膊,关切地问:“鬼子找你什么事儿啊?”
“嗐!没啥,鬼子想要把我收下当狗!”江连横哈哈大笑,“媳妇儿,瞅着没,咱家是做大了。这叫什么,这叫来自敌人的肯定!”
韩心远闻言,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胡小妍也终于放宽了心,叹声道:“我还以为是咱们偷货的事儿没查出来了呢。”
“哦,这事儿鬼子也知道了。”江连横满不在意地说,“不过,听起来感觉就是顺嘴一提,也没怎么为难。”
这一番大喘气,可把韩心远坑惨了,刚刚放下的心,立马又悬了起来,当即便撂下碗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道哥,大嫂,这事儿怪我办事不力,走漏了风声,甘愿受罚!”
江连横一愣,忙问:“好端端的,你干啥玩意儿?”
胡小妍却面色铁青,冲韩心远直言道:“规矩就是规矩,这么大的事儿交给了你,手潮办砸了,就该受罚,东风!”
“等会儿,等会儿!”江连横连忙出声制止,“这事儿未必是老韩的问题,鬼子知道我在营口新开了保险公司,所以风声可能是从营口漏出来的。”
众人一惊,胡小妍也随之回过味,渐渐冷静了下来。
纵横货运保险公司,目前只在营口设立了店面,奉天还没来得及筹备,宫田龙二缘何得知?
最为合理的猜测,便是营口那边,将伪装成军需品的红药丢货一案,传到了奉天的南铁株式分社。
江连横的说法,虽然很有道理,但其中也有蹊跷,并不能排除韩心远失手的可能。
首先,奉天的各个药铺迫于江家的淫威,根本无人敢去报官,没有报案,何来立案与查案?
其次,如果营口那边,早就已经得知江连横派人偷盗货运,为什么不当场将其抓获,而是费劲巴拉地把消息传到奉天?
最后,乔二爷死后,江家就没再偷过货,在营口待了一个月,风平浪静,何以刚回奉天就被人叫去询问?
面对如此多的疑点,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给韩心远治罪,显然有失公允。
以胡小妍的脑筋而言,本不该这样轻下论断,可事关江连横的安危,又牵扯到了鬼子,有道是“关心则乱”,百密一疏,在所难免。
好在,当家大嫂放得下脸面,立刻改口宽慰。
“刚才确实是我心急了,还请韩大哥千万别多心。”
韩心远连忙摆手,却道:“大嫂别这么说,情况没查清楚之前,万事都有可能,这也算是提醒了我,等回去我再跟那帮崽子确认一下。”
胡小妍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行行行,快别矫情了。来,赶紧吃饭吧!”
……
整个晚饭期间,江连横始终没有明说跟宫田龙二交谈的细节。
直到席散,他亲自把小妍抱上二楼,梳洗完毕,关起房门,拧紧门锁,小两口宽衣解带,上了牙床、并肩而卧的时候,才将会面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三浦熊介失踪,宫田龙二肯定还要继续查下去,这是个隐患。”江连横搂着小妍,气冲冲地说,“问题在于,要是得罪了鬼子,咱们的保险公司和猪鬃生意,全都做不了。”
生意受制于人,这是万难更改的事实。
江连横望着天花板,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宫田龙二,同时还能完全洗脱自己的嫌疑。
可胡小妍心里琢磨的却是另一件事。
“小道,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一趟张老疙瘩。”
“找他干啥?就算是老张,也一样得受制于鬼子,难不成他还能帮我杀了宫田龙二?”
“我说的不是这个。”胡小妍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能让张老疙瘩对咱们起戒心。你是给他做事,可今天又去了鬼子那边,这事儿咱得主动去给他汇报,你懂我的意思不?”
江连横想了想,点头道:“懂!那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他,表表忠心。正好他常年跟鬼子打交道,没准儿还能给我指条路呢!”
“嗯,总之你万事小心。”
“放心吧,我能杀一个鬼子,就不怕再杀一个!”
“小点儿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