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你瞅瞅,美国的洗发水,法国的雪花膏……”
出了火车站,回到城北家宅,江连横照例推开手头上的所有活计与应酬,头一件事,便是去给大姑许如清问安,将所带来的礼品,逐一摆放在桌面上。
“这几样,是孩崽子们送你的,他们手头紧,让你别挑礼呢!”
许如清微笑着点点头,只是神情有些木讷。
“挺好的,都是用得着的东西,没什么挑不挑的,心意到了就行。”
“来!大姑,这是我送你的,打开瞅瞅,稀不稀罕。”江连横递上一个红绸包裹的小礼盒。
许如清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对金质镂空耳坠。
“呀,这玩意儿,搁我这老太太身上,可惜了了,快去给小妍戴着吧!”
“大姑,瞅你这话说的,咋就老太太了?”江连横笑道,“戴上戴上,这不挺精神么,出门一走一过,谁家老爷们儿看了不迷糊?”
“小兔崽子,拿你大姑逗闷子!”许如清笑骂着问,“没给你爹带点啥?”
江连横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里知道,老太太这是又犯糊涂了,别无他法,只能由她顺着往下说。
“带啦,带啦!一会儿我就给他送过去。”
“给你七叔带份儿了没?”
“有有有,宁落一轮,不落一人么!那什么,大姑你先歇着,我去看看我媳妇儿。”
江连横赶忙借口开溜,再待下去,老太太铁定又要问东问西,嚷嚷着老爹他们怎么不来见她。
拜别了大姑许如清,关上房门,恰好在二楼走廊里碰见王正南和李正西从主卧房那边出来。
“东西都送进去了?”江连横迎面问道。
“啊,都送进去了。”李正西答道。
“道哥,你快过去看看嫂子吧!”王正南笑眯眯地说,“一个多月没见着,肚子都鼓起一大圈儿了。”
江连横一听这话,嘴角都恨不能咧到耳朵根子上去了,匆匆应了一声,便急不可耐地迈开步子,直奔主卧房的方向走去。
进屋一看,好家伙,就见那地毯上、桌面上、柜子上,满满当当、大包小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品。
在琳琅满目的礼盒簇拥下,胡小妍却视若无睹,仍旧坐在窗边的轮椅上,眼前摊开报纸、字典、练字用的纸笔,还有一沓账本,似乎一丁点儿拆开礼盒的心思都没有。
“想我了吧?”江连横笑着问。
“还行。”
“装!”
江连横立马快步走到桌前,一把将轮椅拽过来,抚摸着小妍微微隆起的小腹,兴致冲冲地喊道:“儿子,爹回来啦!”
胡小妍扒拉着他的胳膊,责怪道:“别闹!嘶,别闹!再给我摔下去了!”
“扯淡,摔谁我也不能摔我儿子啊!”
“别碰我!”
“哎,我刚回来,你就跟我掉脸子,咋回事儿?”江连横脸色一冷,转而却又坏笑道,“啊,我知道了,小别胜新欢!行啊,媳妇儿,还跟我整上情调了,孺子可教!来来来,你看,特意给你买的手镯,鎏金翡翠,上手让我看看!”
“说了别碰我!”胡小妍抬手一推,嗔怒道,“找你的新欢去!”
“不是,你又在这抽什么风呢?”
“我抽风?”胡小妍目不斜视,冷冷地质问,“行,我问你,别人家的媳妇儿好玩儿么?”
江连横闻言,登时拉长了一张脸,思忖了片刻,转头便怒吼一声:“南风!西风!妈了個巴子的,痛快给我滚上来!”
“别叫了,跟他俩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说了算!你还派招子盯我,牝鸡司晨,我是惯你包了是不?反了天了你还!”
江连横恼羞成怒,嘴上一边骂,心里一边寻思是谁告的密。
小花和南风、西风嫌疑最大,赵国砚和刘雁声十分可疑,后去的八个小弟极有可能借此邀功。
这可不成,哪有当大哥的,让大嫂辖住的道理?
“谁派招子盯你了?”胡小妍反问,“你就说你有没有这事儿吧?”
“有了咋的,没有又咋的?”江连横气冲冲地说,“大老爷们儿,三妻四妾多了去了,我爱睡谁睡谁,你还不乐意了?莪就是睡八百个,那也是我的能耐,轮得着你个妇道人家叽叽歪歪么?”
“你爱娶多少姨太太,就娶多少,谁稀得管你?只是要娶,你好歹也娶个正经姑娘。你呢?搞破鞋,你也不嫌恶心!爹跟你说过的话,你全都忘了!”
江连横猛地一愣,旋即想起很多年前,老爹给自己的告诫——
爷们儿,只要能管住裤裆里那点事儿,这辈子能省去一多半的烦恼和麻烦。
可以江连横的脾气,好说好商量,万事大吉,拿话戗他,绝不肯松口,不然还叫什么顺毛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