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跟我大姑在这干了十几年了,怎么没有资格?上桌!”
福龙闻言,心下里自是感动不已,当了多年大茶壶,总算被人正视了一眼。
可与此同时,想起曾经跟周云甫告密的事儿,他又愈发不安起来。
江小道也是没辙,许如清时好时坏,“会芳里”的生意,总得有人顶着。
他手上这些人,一个个血气方刚,好动手,看场子还好,但根本干不了这种曲意逢迎的活计。
在找到合适人选,接替“串儿红”以前,只能倚仗福龙和韩心远,一软一硬,再从窑姐儿里挑个懂事儿的,支撑生意。
“来来来!”
江小道提起酒盅,刻意点了一下韩心远,说:“福龙这些年下来,也算有功,都是自己人,干了。”
韩心远会意,心里虽然有偏见,但却再不敢表露出来,忙说:“好!福龙,以后咱们俩,还得好好配合呀!”
福龙双手捧起酒杯,欠起身,连声应和,碰杯敬酒。
说到底,大茶壶也并非奸诈之徒,他挣得不少,心中所求,不过是一份尊重罢了。
如今,江小道愿意给他脸面,他自然不敢再有二心。
酒尽。
江小道又说:“现在我大姑不在这边,你们俩得帮我选一个人,先把生意盯住。选出了人,记得带去老宅,让我媳妇儿看看再说。”
韩心远和福龙相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啪啪啪!”
关伟在一旁拍起了巴掌,欣慰地笑道:“大侄儿,行啊!这两句话说的,越来越有当家的范儿了!”
闻声,江小道转过头,面沉似水。
“六叔,当家的不好当啊!”
“那可不!”关伟往椅背上一仰,“开山立柜,哪有容易的?不过,你小子命好,捡了两家的便宜,这就省了不少功夫。而且,还有小妍在后头帮你,错不了!”
“确实。”
“嘶!要说你小子眼光是不错,小妍虽然没了两条腿,可心里却多了两个窍,咋就都让你给赶上了呢!”
江小道点点头:“我媳妇儿也常念你的好呢!”
“还有这事儿呐!”关伟满眼欣慰。
“有啊!当初,她在大西关老崔的房子住的时候,不都是你帮忙打水照看么!”
“哈哈哈!好多年以前的事儿了,你不提,我都忘了!”
“是么,我可没忘。”江小道目视前方,有点出神地说,“我这人,记性好,但又分事儿,对我好的,未必记得住;可谁要坑过莪、害过我,多少年前的事儿,我都记得真真的。比方说——当年有人把我当成肉包子,扔进辽阳南城王宅里的事儿。”
关伟哈哈大笑:“你小子,还记着这仇呐!得,来来来,六叔敬你一个,给你赔个不是,成不成?”
江小道仰头酒尽,一咧嘴,又说:“我这叫记打不记吃。当年,我爹在山上跟我说过:这世上,能吃一堑长一智的人,就已经算是人精,大部分人都是记吃不记打。”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瞥一眼老六,却问:“六叔,你觉得,我该记吃,还是记打?”
关伟琢磨了一会儿,沉吟道:“江湖险恶,要是非得单选一样,那还是记打吧!”
记打不记吃,顶多算个白眼狼。
记吃不记打,那就纯粹是个棒槌!
“那我就放心了。”江小道点点头,“六叔,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儿?”关伟夹了一粒花生米。
江小道抬头看向棚顶上刺眼的灯泡,幽幽地说:“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我刚来奉天的时候,还没见到周云甫之前,那老登好像就已经知道我爹在辽阳认我当儿子的事了。”
关伟愕然,筷头上的花生在半空停了一会儿,放进眼前的碟子里。
“有这事儿吗?”
“没有这事儿吗?”
江小道提醒道:“当初,从辽阳回来的时候,我爹就一直疑心,觉得周云甫派了招子盯他。”
“十年前,我有点儿记不清了。”关伟沙哑地干笑两声,眼前忽又一亮,“嗐!我想起来了,是钩子嘛!当年,钩子把赵灵春送到这,跟你大姑提起过你。可能——让什么人听去了呗!”
“六叔说的有道理,的确有这种可能。”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提它干啥!对了,老七呢?”
江小道一抬手,仍旧把话题拉回来:“你说——当年咱们给长风镖局挖的坑,其中最重要的人,是谁?”
关伟摇头苦笑:“还用问?当然是你呀!”
“不对!我当初的角色,其实不论换成谁,只要是个空子,都不耽误事儿!”
“那不然还能是谁?”关伟反问。
江小道盯住六叔的脸,一字一顿道:“张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