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巡警分局,大楼西侧,偏门敞开,“嗡”的一声。
“六哥、七哥,这两天招待不周,我这也是没有办法,都是上面的安排,你俩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巡警老夏走到门前,侧过身,双手抱拳。
关伟极不情愿地回了个礼,勉强道:“大家都不容易,互相担待吧!走啦!”
宫保南跟在后头,心里倒没什么芥蒂,仍旧心平气和地说:“老夏,辛苦了!”
“七哥客气!”老夏呵呵笑道,“回去跨个火盆,去去晦气。”
“好了好了,留步吧!”关伟头也不回地说道。
按江湖规矩,出狱之前,最后一顿饭,甭管有多难以下咽,都必须吃個干净;进来时收缴的物品,也必须全部带出去,不能有任何遗留;出了衙门口,大步朝前,切记不能回头逗留;临到家门口,还得跨过炭火盆,才能进屋,否则就是不吉利,可能再遭牢狱之灾。
这里虽然只是巡警局,俩人也并非真正入狱坐牢,可前几天的事儿,反复无常,刚出去、又进来,属实让人心里添堵。
因此,关伟这一晚格外注意,喝光了稀饭还不算完,愣是抱着大碗又舔了半天,这才跟着老夏动身出来。
走下台阶,关伟深吸了一口气,刚要陶醉,鼻头却又忽地一紧,低头闻了闻自己的咯吱窝,不禁低声咒骂,馊了!
“六叔!”
草地上“沙沙”一响,江小道从树影里闪身而出。
“呀!小道!”
关伟欣慰地快步走上前,接着又左右张望了两眼,问:“咋就你自己一个人?”
“大伙儿都忙着呢!”江小道笑着活动了两下手腕,“我一个人就够用了。”
“嗯?啥意思?”关伟有点儿意外,“是你给咱俩整出来的?”
“要不然你以为是谁?”
“嗬!不愧是我大侄儿,有两下子啊!”关伟一把搂过小道,“快跟六叔说说,这两天到底咋回事儿啊?给我在里头都整懵了!”
江小道谨记老爹的嘱咐,从六叔的胳膊底下缩身出来,傻笑着打了个马虎眼。
“这事儿你们就别打听了,等这案子彻底结了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嘿!小子,还学会跟你六叔藏心眼儿了?”关伟略显不满,“老七,你瞅瞅,咱俩在里头受苦受屈的,现在倒好,成外人了!”
宫保南原本一直没说话,眼下却突然一把叨住小道的手腕,往上一翻,却见那小子的掌心处,横着一道一指宽的淤痕,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猜到有人给自己当了替死鬼。
死人永远不会翻供,最适合拿来偷梁换柱。
老七手快,又是冷不防地出击,关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再要去看时,江小道却已然翻过腕子,把手抽了回来。
“哎!你俩干啥呢?”
宫保南嬉笑一声,说:“感谢一下!我可没你那么心歪,一天天净在那挑理,小道大老远过来给咱俩整出去,你还在那外人不外人的,听着都让人心寒。是不,小道?”
“七叔,别在那挑地沟了!”江小道又活动了两下手腕,“你俩赶紧去我爹那报个平安吧。”
关伟一脸狐疑地看了看这两个人,忽然沉默下去,不再说话。
宫保南疑惑着问:“小道,啥意思?你不跟咱俩一块儿走?”
江小道摇了摇头,一边转身迈步,一边说:“不了,你俩先去吧!我还得回家陪我媳妇儿呢!”
……
……
此时此刻,江宅的院门外、胡同口,里里外外,站满了黑衣黑裤的周家打手。
屋内,周云甫斜倚在炕头上,“吧嗒”着手里的大烟枪,外甥韩策坐在旁边,炕下的方桌上,则坐着这十几年来,他所倚仗的另外三根“梁柱”,其余几个打手,自然是心腹中的心腹,专门保卫老爷子的安全。
“白宝臣现在风头正盛,吃了小亏,占了大便宜,仗着鬼子的势力,又借着新政禁烟,断了韩策的烟土生意。你们几个,历来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今天难得都在,关起门来,有啥想法,有啥话,该说,就都说说吧。”
老爷子的话,像是扔进深涧里的一颗石子儿,久久听不见回音。
江城海和许如清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陈万堂更绝,两只胳膊拄在桌面上,只顾摩挲着嘴唇上的一字胡,那副神情,不说是置身事外,多少也有点漠不关心的意味。
韩策自不必说,他要是真有什么想法,早就私下说给舅舅了。
“嗬!一个个的,还挺客气。”
周云甫明明吃了白家的亏,却仍是咯咯直笑,只是笑着笑着,忽地又变成了剧烈的咳嗽,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最后咳出一口浓痰,“啪”的一声,吐在地上。
韩策见状,连忙伸出手,拍了拍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