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潮湿的杂物间内。
一半堆着缺胳膊少腿儿的桌椅板凳破门板,另一半摞着缺胳膊少腿儿的各种鬼魂儿。
这些鬼魂儿大都保持着临死时的状态,本来就不太优雅的外形,如今像一群被强塞进玻璃瓶做成快餐罐头的小海鲜--
吊死鬼猪肝色的舌头缠在自己身上,身体半挂在房梁上,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溺死鬼蹲在角落,拿着破抹布不停擦着身下晕出的一圈又一圈水渍,擦得慢了就会被身边几个脾气不好的暴打,弱小又无助。
一群出车祸死的,高举着自己的断胳膊断腿,为了不被其他鬼踩到,歪折的脑袋都给挤正了,开膛破肚肠子外流的,恨不能把肠头叼在嘴里,有的干脆扯出来更长直接挂在脖子上,形态各异,目标一致--
贴紧墙根儿,把自己压缩成一块超薄饼干,降低存在感。
昨天在院子里四处游荡的上百只鬼魂儿,此刻统统被归拢在这半间屋子,极近鬼能,各显鬼通,直到几乎没有一丝儿能再下脚的地方,实在是壮观之至。
嚯~~!
秦天舒感叹一声,立刻得到一个来自阿布的仰视。
虽然阿布没有开口,布偶红扣子的眼睛中也看不出太多情绪,但秦天舒立时就知道阿布这是在期待一个夸奖。
秦天舒:“干得漂亮,阿布!”
秦天舒伸出大拇指,按在阿布的鼻头。
顺手捞起沾了灰的布偶,拍了拍它身上的枯叶灰尘,放到了肩头,带着自家勤勤恳恳为老板排忧解难的优秀劳工回厨房。
秦天舒:“作为奖励,我给你做大肉包子吃!”
阿布:“好耶好耶~”
“主人最好啦~”
一大一小身影渐行渐远。
屋子里拥挤成奇奇怪怪模样的鬼魂儿们齐齐松了口气。
这一屋子的鬼魂儿,是秦天舒自从父母外出打工之后,他一只一只“捡”回来的。
基本上都是苍鹭山附近因为各种意外横死,滞留原地没投入轮回的游魂。
其中大致得有三分之一来自于昨晚发现魇的那个发卡弯。
秦天舒从小就能用肉眼看到鬼魂,这件事他对谁都没说过。
特别小的时候是始终懵懵懂懂,第一次直观地看见并且想要说的时候,却被秦爸紧紧捂住了嘴。
说到这不得不提起当年他们一家被赶上山前的那场山火。
当时冲上山救火没能活着回来的同村叔伯,在他们家的婶子堵着家门口骂我的时候,我亲眼瞧着她们嘴里说永远回不来了的叔叔伯伯就在她们身边站着。
叔叔伯伯衣服上还带着未熄灭的火苗子,皮肤上全是被火燎出的狰狞水泡。
我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叔叔伯伯都回来了,
她们为什么还要骂我?
我想要争辩,但父亲死死捂着我的嘴,什么都不让我说。
后来,我们搬到半山腰,父亲语焉不详地提醒我:“自己看到的东西不代表其他人也能看到要是不想被当作怪物,就对谁都不要提起。”
小天舒当时懵懵懂懂,但是特别听话,暗暗记了下来。
这些年,因为自己奇特的倒霉体质,除了偶尔下山采购日常用品,我很少外出,就算外出也会避开人群。
但一个人的日子嘛(难免无聊寂寞,所以每次看到这些惶惶不知归处的游魂,秦天舒就会把他们“捡”回来。
尽管对方有时候不是十分乐意,但最终也没有显出有多大不乐意。
日积月累,这院子里的鬼魂儿也就越来越多了。
只是魂儿一多,热闹是热闹了,但各个不是很听话,还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打。
每每动手,各种器官乱飞,满墙满地血里呼啦。
虽然第二天太阳出来以后整个宅子都会恢复原状,但对秦天舒能看透一切的双眼而言简直就是酷刑,
加上他还有点轻微洁癖,更是雪上加霜。
秦天舒经过无数次验证,能镇压暴力的手段,只有更加暴力。
这一百来只鬼,在一次又一次沐浴过暴力的洗礼后,不是没想过团结起来反抗暴政,但无奈就是打不过。
别说秦天舒本尊,就是他的小帮手阿布同志,他们都干不过。
被现实狠狠地教育过几次之后,这些鬼东西就对秦天舒和阿布产生了天然的敬畏感,再也不敢随意寻衅滋事了。
你看,宇宙的尽头一定是万物和谐!
厨房里。
秦天舒:“阿布,你点过人头了吗?”
“数目都对不?”
阿布:“点过了,主人,没有偷跑的。”
秦天舒点了点头。
心想这灯笼里能点起淡绿色火苗的灯盏是个好东西。
“要不是上次无聊,从爹妈床头抽屉翻出来的黑盒子里发现这盏灯盏,这次回来估计家就彻底空了。”
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