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莉所处的地方正在往下沉,以一种极为缓慢但却异常坚定的速度,沉入更为苍白、荒芜、压抑且毫无生机的世界。
无以计数的刑具从崩裂开来的地底深处冒出,整个空间的两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那般,一个劲地延伸与扩散。
光线变得更为惨白,能看到一条条由光秃骨头组成的锁链搭在裂缝之中,墙面长出一个又一个半人羊状的血腥图腾,巨大且诡异。
塞利安忽然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潘神,而是阿撒兹勒。
启示录的人想创造的不仅仅是一些“神”那么简单,他们早就把手伸到地狱里去了。
他远远闻到了那个味道,比之前所领教的血腥味和腐臭更加浓郁,还带着无数侵蚀药剂的气息——这不是那种装模作样的东西,可能算不上多么悠远,但足够真实。
不管从这底下冒出来的新世界有多宏伟,那里都死过很多,很多的人。
此时此刻升起的建筑正是启示录在古文明消亡后,借由那复杂的空间技术所建立出来的核心程序区域——它从未消亡,而是被完好无损地保存在这片土地的深处,继续着漫无天际的黑暗统治。
那是一片由神和恶魔的尸骸所组成的异空间,它只为囚禁、折磨谁而生,将送入口中的猎物制成宝具,再以更加残忍的方式把受害者的灵魂捆上层层锁链。
塞利安不敢继续想下去,爬起身,直接往绮莉的方向跑过去。
他碰到那一道道作为隔绝的空气墙,在那个瞬间,墙面亮起大片乱码,全方位检查系统内的检测程序随着宿主的意识启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完成了破解,并且向周围扩散。
不断有攻破窗口弹出,流动的代码变成了警告性的深红。
绮莉看得一阵头皮发麻,赶忙说道:“你他妈就是疯了!”
空气墙跳动了一下,那样子就像是电路故障一般,而塞利安在这阻拦面前的停留的时间不过三秒,他往前跨了一大步,猛地抓住对方的手腕,力量很大,不会再松开了。
绮莉瞪着他,显然有些被惊住了,都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
他朝她笑,那表情让人想起某种正在饮血食肉的野生动物,带着纯粹的占有和固执,距离如此之近。
“你别想抛下我。”塞利安说。
与此同时,他们周围的空间疯也似的拉伸,拉伸,再拉伸——脚下踩着的地板和那一排排标本柜的距离都被拉远了数十倍,穹顶又一次升起,只能看到白茫的虚影,不敢想象内里的高度有多少。
它极限性地放大所能触碰到的一切,直到谁也看不穿边际,只剩下冷光覆盖着这片空间。
一时间,塞利安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X22区,但那个穹顶仍在,只是看不到了而已,他们在一个如同堪比整个世界那么宏伟的神殿之中。
在异变发生的这点时间里,他大概知道目前是个什么情况了——一次蓄谋已久的捕猎,启示录的人早就盯上了绮莉,所以在他们来到陷阱的那一刻,躲藏在暗地的怪物就果断张开了獠牙。
这个空间,它是活着的。
并不像二十七区或者深层地狱的建筑体,它拥有非常明确的意识,渴望着进食,渴望成为更畸形、变态的神或是恶魔。
它是古文明留给世人的千万个程序里的其中之一,此时也同样作为奴役旧日载体力量的核心,启示录一直养育着它……计划简直接近同归于尽,他们故意放出诱饵,直到捕获住新的“神明”。
这种极具谋略的行为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程序能想出来的,比被巴里特关进手术室时更让塞利安觉得不爽,他又感到反胃,忍住呕吐感,死死抓着绮莉的手,他一定不会丢掉的。
空间仍继续沉落和延伸的工作,那个被沉在地底的腐朽世界已经升起了大半,他能听到嘈杂的人声,语言很晦涩,从未听过,但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窥探。
它被启示录保护得……实在是太好了,在如此一个做尽恐怖之事的时代,这庞大国度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仿佛只要吸取的祭品和养分足够多,便真的可以延续下去,维持千年乃至万年,直到奴役住所有生灵。
最终,待空间稳定下来之时,塞利安和绮莉已是站在一栋巨大的灰色建筑面前,这玩意儿极具宗教特色,大体都是圆柱和尖顶,墙壁的部分铺满了壁画,但却没有什么支撑的栏杆、门扉或是能让人方便进入的东西,甚至连阶梯都没有,还真是古朴得很还原。
他警惕地盯着周围看,发现那些壁画的内容都是关于处刑、祭拜、祈求之类的事。
整个建筑的设计简洁但却冰冷,好像在他们正在某种巨兽堆成的堡垒之内,空气里浸满了肃穆的气息。
在他们面前百米开外的地方就有一处祭祀用的平台,他细细看去,角落里躺着团“垃圾”——其实是具破烂的尸体,就蜷缩在阴影之中,血浆正不断从凹槽里流出,淌过一层层字符和花纹的雕刻痕迹,就像是盛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