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很悲伤,那是种久远而古老的悲伤,透出旧时代物件的腐烂味道,无论曾经有多重要,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那怪物盯着塞利安,轻声的说:“你听见了吗?”
塞利安一愣,绮莉从不这么跟他讲话。
她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前言不搭后语,说一些自己听不太懂的话,要么又非常正常,会与他讨论接下来该杀谁,哪个鬼怪看起来就很弱。
但此时她说的话不是任何一种。
“我知道你听得见。”绮莉摇了摇头,死死抓着塞利安的手,说道,“那是切入点的声音,‘门’的途径,他们要在这里打开‘门’,但你这把钥匙还不适配。”
她的眼瞳一如既往的泛着银光,精美却如同毫无生机的玻璃,但这一刻,其中正燃烧着什么。
“嘿!那几位剥皮的伙计!我们已经到了。”
黑礼服与另外一名玩家没再管二人在做什么,他们朝着路径尽头的平台招手,大声喊着。
从几人的视线顺着看去,原本作为修饰的植被群被人特地修剪过。不知是为了营造氛围亦或者单纯图个方便,上面躺满了尸体,粗略看过来起码有二十多具,都没有衣服,像在古时黑暗传说里记载的一样,祭品们的范围不止包括牲畜,人类与他们一般毫无尊严,只是供奉神明用的盛宴。
平台的中心按理说是璀璨吊灯与展览墙的光景,但此时那面庞大透光的玻璃墙却变得一片血腥。与“掘墓”技术染出的那种如出一辙,带有惊人头皮发麻的渴望跟饥饿,其中像有人类穷尽大脑最阴暗想象力也无法构造的东西。
玻璃上底下的区域是一条长长的深沟,一些同样塞满尸体,但都是属于死相凄惨的那种,他们身上大多都缺胳膊少腿,或者遍布枪伤,这些无法挂在展览台上的残骸只能被分割开来,丢在这里。
靠近入口的那部分已经填了大半,只是工序未免太过敷衍与粗糙,甚至还能看出些许拇指、口鼻、和肢体的截面,乍一看仿佛是铺满零碎尸块的红毯,又像是地狱在人间露出边角。
“你做过那种梦,黑暗里总有声音,尽管我之前吃掉了它一半的烙印,但你还是会听到的。”绮莉继续朝着塞利安说,“那是活着的,正在运行的东西,你听——”
这一瞬间,他有种接近严重头疼的感觉,视野内亮起尖锐的光,接着,他非常清晰地看到有样东西突兀的出现在面前,就这么横在视野之中。
那玩意塞利安在新闻社的档案室里经常看到,是一条银色的封存带,上级编辑在整合报道资料时总会用到,电脑的机密硬盘上也有,基本都会印着阿利吉耶里新闻社的标志,名称和字样。
它就挡在塞利安面前,挡住大部分空间,他看不清后面遮住的是什么,但那里肯定有什么东西——
他听到绮莉的声音,那人说道:“你听到了吗?”
塞利安听得很清楚。
那机械般的智能提示音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
“载入错误载入错误载入错误载入错误载入错误载入错误载入错误载入错误。”
他回视绮莉,此时他们已经经历了不少事,那人也不是大部分时候梦一般的神情,她看上去非常清醒。
这是一个饱受折磨并且无法从痛苦逃脱的失败者,她参与过自己难以想象的各类事件,可现在,绮莉看他的样子依旧很悲伤。
塞利安知道这种情绪,他在很多人脸上看到过,在某些鬼怪的脸上,在上级编辑脸上,有时候在他自己镜中的面孔上。
但他同时又不太了解这些,不知道该去怎么做,他是在一个正常世界的约束下长大的。
想到这,他无意识中握紧了手,这里没有武器,枪跟匕首也没多大用处。
所以他只能直视绮莉的眼睛,看着那混沌、森冷和有着幽魂般哀伤的眼。
塞利安说道:“我听到了。”
接着,他又转头去看平台那的景象——中心处已经聚了好几十个人,都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白色丧服,他们把袖子捋起来,一个个如同从原始部落里永远神秘的祭祀使者,表情漠然,正在完成一项项血腥的流程。
有些人在把受害者的胳膊切掉,动作熟练且利索,切割完成后还会捧在手里观察个好一会儿,然后把不符合要求的零件全丢进脚旁的水桶里。
死者大都是被一枪毙命的,也有几个是死于刀伤,不管他们是怎么终结的,反正最后都会被分割开来,或是剥光了挂在展览墙上。
而那些交织在一起的“掘墓”,会有专门负责这块区域的人为它们涂上祭品的新鲜血液,经过处理过的地狱产物很快又分裂出新的个体,如此循环。
还有个发型很有流浪歌手风格的人拿着一把电锯,以一种常人根本不愿再看第二眼的方式把尸体分成好几段,血浆溅得他整个小臂全是,看起来就像是某种长着畸形前肢的怪物。
塞利安盯着看了好一会,才发现这人就是之前跟黑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