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前两轮改革。
第一轮考成法只是整顿吏治。
第二轮虽然涉及多个方面,但核心只是休养生息。
而范仲淹真正要做的,向来都是解决三冗。
历史上他庆历新政,革除弊病,不就是为了解决冗官冗费冗兵吗?
如今。
终于到了正式开始的时候了。
赵祯担忧问道:“大孙,真的已经到时候了吗?”
“是啊。”
赵骏长叹道:“到了。”
他站起身,双手背负在身后,低头看着地面,在厅中来回笃步。
“如果我是在七年前,就要开始新政,那个时候的大宋,就像是个处于绝症当中的病人。”
“三冗在那个时候,虽然在祸害这个病人的身体,可同样也在吊着他的一口命。”
“冗官稳住天下读书人,冗兵能缓解社会矛盾,让西夏和辽国忌惮。冗费支出虽多,却让百官衣食无忧。”
“这样即便当时的大宋内忧外患严重,起义遍地,在士人和军队的支持下,还能维持局势。”
“如果我那个时候就要兴冲冲地搞改革,大宋的下场,只有一个结果。”
赵骏扭过头,看向二人,厉声说道:“死路一条!”
“但现在。”
他吐了一口长气,指着门外认真道:“内忧外患暂时解除,大病谈不上痊愈,但也已经开始恢复,民生逐渐安稳,百官各司其职,三冗就变成了尾大不掉。”
“非要这个时候开始吗?”
赵祯面色愁苦道:“此时国内才刚刚安稳不过两年,很多事情还未走上正轨,若是现在开始,朕怕又会引发新的动荡。”
“唉。”
赵骏又叹了一声,坐回了椅子上。
范仲淹就问道:“是什么契机,或者说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可以开始了?”
“去美洲的船回来了。”
赵骏坚定且认真地说道:“新的作物一旦在大宋推广,势必能够让生产力再次暴增,此时正是裁军的好时机。”
“可是为什么不再等等?”
赵祯劝道:“现在也只是听说他们回来了,都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带回来我们需要的东西,并且就算带回来了,推广出去,恐怕没有三五年都是个问题。”
“不能再拖了。”
赵骏叹息道:“老哥你也知道大宋一年军费、官员俸禄以及其它杂七杂八的开支多少,我们甚至都没有多少钱修缮治理,不能发展教育,基建交通,若是再不对三冗动手,只会让三冗继续把大宋拖垮!”
他虽然搞过很多创收,也国库在段时间内暴涨,但这一切都只是短暂的假象。
因为赵骏来之前,贪官污吏遍地。所以他可以四处以查贪腐为名,搜刮这些贪官污吏的家产,将他们的钱财没收进国库。
因为大宋榷场制度由来已久,负责榷场经营的官吏上下其手,在里面捞了不知道多少钱财。
所以他可以改革国营榷场,把大量国营股份卖出去,换到现银。
但天下的官员不会越杀越多,如果把查贪腐常态化、精细化、长效化,那么腐败的官员只会越来越少,而且就算有,也远不如刚开始那么肥硕。
天下的国营榷场也是有数的,总有一天会卖完。到时候没有国营资产可以卖,那还能卖什么东西填充国库呢?
难道大量挪用银行交子铺里的钱?
这东西只能顶一时急需用,如果大量挪用的话,只会造成经济崩溃,物价暴涨,从而让国家处于崩溃边缘。
即便赵骏开拓了五大贸易路线,可在宋朝这个时间点,市场就那么大,蛋糕就那么大,生产力就那么大,更甚至还有交通限制。
和大宋贸易的50多个国家,除了周边西夏、辽国、大理、吐蕃、日本、高丽等国家以外,其余中东乃至非洲的那些国家,受限于交通,贸易额就这么点大。
而且市场总有饱和的一天。
因此有一点吕夷简说得没错,那就是长时间入不抵支,总有一天国库要完蛋,朝廷无钱可用,最终造成工资发不下去,国家濒临崩溃。
归根到底,哪怕这段时间国库还算有些存余,内帑也有不少存款,奈何大宋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发工资、建学校、修水渠、挖运河、做研究、搞治理、造火器都要钱。
长此以往,只会让中央不断羸弱。
这就好像脑袋里面长了颗瘤子,原来这颗瘤子不断地吸食人的营养,导致人越来越虚弱,虽然不致命,却让这个人长期处于病危状态。
而现在通过调养身体,让药物和食物多化作营养,既补充了这颗瘤子需要的养分,也慢慢让人的身体变得健康起来。
可这颗瘤子一直在这里,就一直是个隐患。
一旦这个人把买药和食物的钱花完,没有钱再治病的时候,这颗瘤子就会爆发,成为要伱命的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