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夜幕时分,二狗与宗泽却赶到了封丘县城,借助宗泽的官身文牒,他等才能叫开早已关闭的城门。
如若不然,二狗就得在城外的荒野中过夜了。
宗泽并不是一个人去汴梁报备转迁的,随行的还有他的夫人陈氏,刚刚年满五岁的次子宗颖,三岁的幼子宗欣,以及一个老家来的陈姓老仆。
当宗泽与二狗来到封丘官舍的时候,宗泽的两個儿子正饿的嗷嗷叫,官舍客栈提供的稀粥小孩子不愿意喝,只叫嚷着要吃肉。
宗泽的夫人陈氏尽力安抚两个孩子,只老仆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说起来,宗泽的能力自不必说,而他的操守更令人敬佩,在真正发迹之前过得甚是清苦。
北宋的官员一般都颇受优容,更有许多合法的敬奉来源。
举个例子来说,在宗泽的任职地,如朝廷(三司使)定下了某样捐税,如酒税、鱼税等等,限额最低五百贯。若得到年末捐税不足五百贯,那么本地官员就得受罚;要是超过五百贯,超过的部分即可以全部上缴户部,也可以截留下来一部分,由当地官员按照品阶大小进行分配。
说白了就是类似于后世企业公司里的业绩提成一般。
这玩意儿在企业里搞是良法,可要放在治国上那就属于要命的。
好在书法家上台之前的大宋官员们脑瓜子还是比较清醒的,只在如酒税、鱼税、茶税、炭税等等一些不涉及基本民生的项目上搞,等到大书法家上台···唉!不说也罢。
宗泽在馆陶县时,他负责的捐税虽不至于卡着基准线来,但绝不会为了业绩搞创收,然后该上缴的上缴,惯例私分的,他一分也不取,而是让手底下的人自分了。
这种事儿也不像那等“众皆污浊我独清”的贪污一样,会引发众人排斥,毕竟都是合法的收入,宗泽不收,别人还能都多分个几百文呢,故反而会感激他。
因此,这个时候的宗泽一家子,基本上就靠着他那点俸禄过活,需要改善生活了,宗泽就自己拿着弓箭出城去打猎,弄些野物给自家妻儿打打牙祭。
只可惜这一回,宗泽却是空手而归,不但如此,还带回来一个小哥儿,宗泽的俩儿子见得无有肉吃,哭得愈发厉害了。
宗夫人陈氏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看二狗年纪小,只道自家又要添张吃饭的嘴,却也不曾说些甚话,而是默默的去打了两碗稀粥,端给宗泽和二狗。
二狗倒也知礼,先谢过了陈氏,看了看那米粒清晰可数的稀粥,却是苦笑一下,对大口饮粥的宗泽说道:“宗先生,这粥食虽香,却填不饱我的肚肠。”
说完他便一口将那稀粥干了,然后对那老仆道:“老先生可唤那馆役过来,我要点买些肴食,今日厮杀的狠了,颇有些饥馑难消。”
那老仆并未立即起身,而是拿目光去看陈氏,陈氏一边安抚孩子,一边对老仆说道:“老叔且去唤人便是,我这里还有些许碎银,当可与他买些吃食。”
那老仆叹了口气,却慢腾腾的起身自去了。
二狗看看宗泽一家,笑道:“先生品行我自来是佩服的,只这般让家人挨饿却是不对。”
宗泽知道这小子心眼儿多,故而也不曾顾忌,只没好气的说道:“今日若不是吃你连累,我如何落得空手而归,好歹也能打一两只鸟雀来给孩儿们打牙祭!”
二狗笑道:“如此算是我的不是!好吧!那我就赔你一桌好肴便是!”
这时那老仆领着一中年馆役过来,二狗招招手道:“役公来的正好!你这里可有甚上好的荤菜肴,且与我说一说。”
那馆役看了看身边的陈老仆,又看了看颇有些寒酸的宗泽一家,却有些个强笑道:“今个不巧,馆驿中肉肴短缺,却不曾买进,只怕无有甚卖给小官人。”
二狗有些个狐疑,问道:“鸡鸭鱼肉,猪羊狗鹅,一样也没有么?”
馆役拱手道:“俱都短缺,一样也无!”
二狗笑了一下,却自怀中掏出一条十两的银判,托到那馆役眼前,问道:“这般还是甚么也没有么?”
“没有···啊!有有有!小官人想要甚都有!都有!”那馆役瞪大了眼珠子,一目不瞬的盯着那银判,一张老脸几乎笑成了朵花儿,原本有些后仰的腰身往前躬着,好似一条热情的老狗。
二狗笑问道:“有羊肉么?”
馆役赔笑道:“有羊肉!有羊肉!傍晚刚宰杀的活羊,一直在灶上炖着,这会儿怕不是已经熟透,小官人可要来上两斤?”
二狗道:“二斤羊肉怎得饱肚?炖得多少,一发都端上来!然后再烤一只羊,嫩烧鸡也来一对,还有黄酒,也来两坛!记得须得是好酒,掺水的我可不依!”
“小官人放心,俺们这驿馆做事实诚,绝不曾哄骗客人!”虽然二狗要得忒多,但馆役并未多说甚话,这馆驿历来接待来往官员,各样人等多了去了,只要伺候得好,不但能多得银钱,便是官人吃不完,他等不也能享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