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说出那句:“你不要李云海了吗?”时,仿佛有着极深的期待,就等着沈秀兰回答一声我不要李云海了!然后林芝就可以捡个现成的男朋友似的。
李云海辞职之前,就已经有过通盘的考虑。
他得出来的结论是:再也不可能像前世那样活了!他想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尽快的改善那个一贫如洗的家,也改变自己一穷二白的底子。
個体户不受待见,只是这几年的事情,等政策的口子放开,个体户有如雨后春笋一般疯长,赚到钱的第一批个体户,成为了私营企业家,买房买车,成为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
至于他和沈秀兰的感情,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情而终结,虽然并非他愿,但也无可奈何。
如果沈秀兰真的因为他是个体户,而放弃这段感情,那他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难道谈了两年的精神恋爱,就必须把终身交付给她?任她处置,听她安排,甚至寻死觅活,非她不娶,否则就出家为僧、跳楼自杀,以证情深?
此刻,李云海平静的看着沈秀兰,想听听她怎么说。
沈秀兰内心的挣扎和犹豫,有如狂风骤浪。
她才18岁,她的认知,停留在这个年代的大众水平。她无法看到未来,只知道一份国企的工作,对一个人的重要意义。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从小被人教育说读书出来,你就可以当国家工人,当国家干部。她要嫁的肯定也是一个国家工人或者国家干部。
她很喜欢李云海,因为她知道,李云海毕业后肯定会成为国家工人!
现在,李云海辞了职,走上了个体户行列,将她编织的美梦粉碎了。
她无法想象,也无法回答,自己和李云海还要不要在一起?
“云海,你让我想想,你让我冷静一下。”沈秀兰起身要走,她下午还要上班呢!
李云海拉住了沈秀兰的手,望着对方哀伤的眼眸,真诚的说道:“秀兰!相信我,我能给我们一个未来!”
沈秀兰忽然问道:“林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芝指了指满地的复印机零配件:“李云海忙不过来,我来帮他的忙。”
“你不上班的吗?”
“我请了假。”
沈秀兰绞着双手十指,一脸痛苦的问李云海:“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要是忙不过来,可以喊我过来帮你,你怎么不喊我,却喊她?”
不等李云海开口,林芝说道:“沈秀兰,你别误会,不是李云海喊我来的,是我自己请了假来帮他的。你说你是他女朋友,我看你一点也不关心他!他一个人,又要看店,又要维修,还要去花城进货,他忙不过来。”
李云海闻到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沈秀兰说不出质问的话来,她现在心乱得很,而她最在乎的就是工作,眼看时间不早了,匆匆告辞离开。
李云海追出门外,看着沈秀兰骑着自行车,消失在拐弯处。
林芝走到他身边,柔声说道:“你让她缓一缓,静一静,如果她真的爱你,会回来找你的。”
李云海扬了扬眉毛,一言不发的回到店里,继续翻新复印机,他没有时间浪费在儿女私情上,他当务之急是赶紧翻新出25台复印机。
一个上午的时间,他又翻新了两台机器。
林芝帮他的忙,拆解了几台废旧的机子,帮他节约出大量的时间。
“李云海,先去吃饭吧!”林芝蹲下来,把刚拆解的一些零部件收拾起来,放到维修台上,“对了,你是个体户,那你有粮本吗?”
李云海头也不抬的说道:“我有,不过是加价粮油供应证。”
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行,获得了人身自由的农民,开始大量地流入城市寻找工作机会,但这些初代农民工们,仍然要面临隔离了城乡的户籍制度设下的重重阻碍。
没有城集户口就没有粮油本,在城市里举步维艰。
农民进城买东西、出门办事、去外地治病或者买点心,都需要粮票。
粮票依然是农民进城的一道门槛。
如果说农民只是因为探亲、就医的短期入城,还能依靠自带粮食解决问题,那些长期在城市务工的农民,显然不可能随身携带数百斤的粮食,唯有想办法获取粮票才能长期留驻城市。
李云海已经落户集镇,但他没有正式工作,所以被统计为“非农业人口”,并发给《自理口粮户口簿》,但他并没有资格享受粮票待遇,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加价粮油供应证》。
而这加价粮油还只有落户集镇的农民才能享有,进入城市的农民唯有自备粮食。
不过这个年代黑市上有很多粮票、肉票买。
有人要以票换钱,就有人以钱易票。
李云海打算在省城当个体户,总不能餐餐都到外面吃饭,还得想办法在家里开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