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额…”

给文木野开门的是一位年轻姑娘。

穿着简约黑色休闲装，短发恰好触及脖颈，尖下巴，皮肤倒是挺白，模样不算出众，看起来利落而干练。

他先是往后退一步，仔细确认了一眼门牌，才轻声问道：“不好意思，田老师在么？”

“在里面呢。”

那姑娘侧身，向屋内瞟了一眼。

“谢谢。”文木野走进办公室。

田壮壮正坐在办公桌后，埋头翻看文件。

他的年龄比张一谋小，但或许是因为早年坎坷的经历，瞧上去要苍老的多。

两鬓斑白，胡茬亦是如此、面上皱纹纵横，满是岁月的痕迹，一如既往的烟不离手，看起来落拓不羁，导演的孤傲范儿足足的。

田壮壮听到动静，抬眸，一手夹着烟，用小拇指挠了挠下巴。

“哟，稀客。”

“你小子不研究剧本，怎么有空来我这里，难不成被陆远给赶出来了？”

他知道这位学生手头上有一个黑帮题材剧本，陆远打算交给他执导。

“没有。”

文木野嬉笑道：“老大对我还挺满意的。”

“导演能力有没有长进我不清楚，但你的脸皮，倒是厚了不少。”

“老师…”

田壮壮打趣两句，正色道：“那就是剧本的问题咯？”

“是的！”

文木野嘴角下垂，表情苦涩。

他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每天除了陪同杜媛剪辑《超时空同居》之外，就是琢磨《新世界》的故事、改剧本，偶尔跟陆远碰一下意见。

实在累得慌，就出门走走。

“老师，故事的每个细节都一刻不停地萦绕在我脑子里，只是具体怎么拍，我仍有些拿不准，尤其是反复观看《无间道》之后，心里更加没底…”

田壮壮默默听着，将烟头戳进烟灰缸，捻灭。

他沉思片刻：“所以，你今天过来，是想让我帮着参谋一二？”

“是的。”文木野点头如蒜捣。

实际上，他也曾萌生过邀请田壮壮再度出山的念头。

但思考后，觉得可能性不大。

一是电影风格，二是老师并不愿意。

1993年，田壮壮携手吕丽萍、濮存昕、李雪健等人拍了《蓝风筝》。

他也因为这部作品被封杀十年。

电影涉及的政治历史问题，只是其中一方面。

他的家庭背景完全不虚这一点。

最主要的原因，当时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中日关系降至冰点。

而《蓝风筝》又是中国大陆第一部借用香江及日本资金拍摄的影片。

并以日本影片的名义参加国际电影节。

这一举动，这一名义，引起中国电影代表团的不满，被视作变节。

封杀解除后，田壮壮鲜少涉足影坛。

其名声依旧停留在那个被浪漫化的八十年代。

当张一谋和陈凯戨的商业大片让观众感到失望时，人们总是不约而同地，企图从田壮壮身上找到一丝精神慰藉。

于是，诸如“第五代的最后一道防线”、“第五代的最后尊严”等皇冠，便纷纷戴到他的头上。

换而言之，田壮壮如今被名声所累，被外界架住了。

如非必要，大概率不会接触商业片。

文木野对此心知肚明。

“剧本拿来吧。”田壮壮伸手。

他拍的片子一般人看不懂，自然也对黑帮片没什么兴趣，可念在学生的份上，还是勉强同意。

文木野却感到有些为难。

并非担心老师，而是

他隐晦地瞥了眼不知几时凑到身侧的短发姑娘。

“还等什么。”田壮壮朝他使了个眼色。

文木野摸不着头脑，但也清楚老师不会害他。

“老师，给。”

办公室陷入安静，只有偶尔纸张翻动声，且间隔越来越长。

另一侧，韩家女似是捕捉到什么关键信息，目光紧紧锁定在文木野身上。

平头、黑框眼镜、长相普通，一身没有任何图案的纯黑衣裤。

将剧本递给田壮壮递之后，就弓着腰安静地猫在角落里，目不斜视，像极了自习室里老实巴交的工科男。

韩家女站了会儿，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便主动走近，伸出小手，打招呼。

“你好。”

“你好。”

文木野回应，继而疑惑问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