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但凡态度有一点不好,这帮愤怒的人们顷刻间会将他淹没,涌进家门,逮住李贵飞,后果不堪设想。
清溪甸没参与抬会的人家不多,贵义老汉最为抗拒,他从不信天上能掉馅儿饼,为此还专门召开过村员大会,进行劝阻。
贵飞懒汉从后方探出脑瓜,弱弱说:“这不能怪我啊,钱都在李奇峰那儿,是他拿走了。”
人墙汹涌向前突进,彪子根本无法阻挡,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数不清的大脚踩在他身上,老李家的院门被突破。
想要往院内逃窜的贵飞懒汉,眨眼间被擒住,愤怒的人们你一拳我一巴掌,这懒汉身体孱弱,眼看快要翻白眼了,门外传来一声大吼:
“都住手!”
时间缓缓流逝,门外的躁动一点一点在复苏。
贵义老汉有些纳闷,他让人带去的话,可是说要闹出人命的大事,怎么一个小时还不见镇民兵大队赶来?
他不得不再派出一名村里的民兵去催促。
在此过程中,外村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不过,凭着贵义老汉的一番手段,以商量处理办法等由头,一次又一次稳住他们。
又一个小时后,派出的人终于赶回来。
可让贵义老汉苦等的镇民兵大队,并没有出现。
“人呢?”宅子里,他压低声音问。
“老支书,我们村都算好的,乡里出大事了,听说有个——”这人看一眼李贵飞,“抬会小会长,被人砍死了,镇民兵队紧急被乡里调走了。”
李贵飞双腿一软,险些一头栽倒。
彪子冷汗直流。
贵义老汉心说完蛋了,唯一的救兵指望不上……
门外的躁动一浪接一浪袭来,外村人的耐心渐渐被消耗殆尽,越来越无法压制。
不多时,老李家的大门再次被突破。
这回任贵义老汉打圆场也无济于事,但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李贵飞和大侄子被人打死,无奈之下,他只能下令让村民兵队员们子弹上膛,与冲进来的外村人形成对峙。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来呀,有种开枪试试,老子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老子借了几万块,反正活不成,一起死啊!”
胆量这种东西,一定程度上和文化程度呈反比,而这又是个硝烟尚未散尽的年代,乡下农村,真整急眼了,谁也缺血性。
两方人马距离越缩越近。
很快,黑黢黢的枪口都顶在了人胸口上。
事情向着最坏的方向,不可控制地发展着。
贵义老汉和彪子大汗淋漓,贵飞懒汉发抖的双腿早已支撑不住身体,瘫坐在水泥地上,面如死灰。
“建昆回了!”
忽然,门外传来声音。
“他们家在首都发大财的人回来了!”
这个消息像一盆清冽的甘霖,浇醒了理智快要崩溃的双方人马,大家纷纷涌向门外,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当看到山岗下面的黄土路上,四个一身金贵、拎着大包小包的人,结伴向这边走来。
一触即发的大战,才算暂时平息。
李建昆仰望着山岗上人山人海的景象,注意到有许多陌生面孔,而这些人身上还透着尚未消散的凶悍和怒火。
他明白,急赶急赶,还是晚了。
抬会的雷,显然爆了。
“妈,姐,你们和小妹先在这儿等,我上去。”
事实上,李云梦已经有些害怕,不敢向前。
“有话好好说,别闹出事。”
玉英婆娘眼眶红润,万万没料到,离家一年再回来,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刚才她还纳闷,村里怎么没人,老远看见几个,似乎在刻意避着他们,敢情人全堵在她家门口,担忧的祸事终究发生了。
李建昆点点头,拎着两只沉甸甸的黑色行李包,大步流星向家门口走去。
和往年不同,今年过年回家,没受到村民们的夹道欢迎,也没人打招呼。李建昆扫视过山岗上的村民们,有人在回避他的视线,有人一脸尬笑。
“你就是李家那个大学生?听说你在外面混得好,挣了大钱,这事儿你得负责!”
“我们的身家性命全交给你爸了,他现在把钱弄没了,你说怎么办?”
“你先赔少的,我的几千块你肯定赔得起。”
“这叫什么话?谁的钱不是钱!投的多才损失大,应该先赔我们这些投的多的人!”
外村人齐齐上前,把还没走上山岗的李建昆团团围住。
“先让开行不行?”李建昆环顾周遭,“要让我赔钱,首先得让我看看账吧,我都不知道欠你们多少钱,怎么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