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在翻涌,他们间的许多往事浮现而出:
“昆哥,中午吃什么?我帮你去打。”
“昆哥,要不要泡个脚?我打了热水。”
“昆哥你咋啥都懂,你再给我讲讲‘边际效用’呗。”
每每想起小英雄,李建昆总会感到汗颜,初见时小英雄才十六岁,妥妥的未成年,但在更多时候不是他在照顾小英雄,而是小英雄在照顾他的生活,小英雄对此也并不介意,总说他最小,应该多跑跑。
忽然,李建昆扫向吧台的眼神定格住。
一个正在埋头洗涮的瘦小身影,映入他眼帘,不可能错了,哪怕对方低着头。
带着无尽欣喜,李建昆大步踱过去,冉姿和富贵兄弟跟随他的脚步,他们的移动也吸引了全场视线。
距离更近后,李建昆微微挑眉,他留意到瘦小身影满身是汗,制服黑T恤几乎黏在身上,而旁边还有两名服务生,神清气爽,十分悠闲。
“英雄!”
瘦小身影手上的动作顿住,缓缓抬起头,黑框眼镜后面的双眸中迸发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这声音他如何能不记得?
在异国他乡的多少个夜晚他曾回想过,也无数次梦到过声音的主人。
“昆哥!”吴英雄面露狂喜,激动到脸色通红,惊喜来得太大太突然,“你怎么在这儿?!”
“说来话长,”李建昆伸出手,隔着吧台却碰不到,遂勾勾手掌,“出来。”
这时,酒吧里的酒客和工作人员都惊呆了。
显然未想过,坐着加长林肯、带两名保镖,还有美人作陪的亚洲贵公子,会与橡木屋的服务生有瓜葛。
吴英雄看一眼吧台外面一侧的白人老板,笑着说好,大不了今晚的薪水不赚,老板不大可能辞退他。
李建昆留意到这一幕,侧过头,用流利的英文问:“老板?”
白人老板从高脚凳上起身,含笑回话:“是,欢迎光临。”
“我要在这里消费,他是我兄弟,让他作陪,没问题吧?”小英雄为什么还要打工,李建昆暂时不知道原委,在此之前,李建昆觉得还是不要影响他在这边的生活。
“没有任何问题。”白人老板做请的手势,心里咂舌:兄弟?
五人找到一张空闲的雅座,无需李建昆开口,冉姿招手唤服务生点单,柳总不是吩咐过吗,让她照顾好老板,她是觉得有些古怪,但又不像反话。
半天没动静。
服务生们对服务亚洲富豪倒没意见,但服务小眼镜,他们可不情愿。还是白人老板出马,才迫使一个黑人小伙心不甘情不愿走过来。
点单的时候,他看都不看吴英雄,权当他不存在。
“这里有鸡尾酒吗?”李建昆问。
“当然。”
“调一杯给我的兄弟,别加料,口味有一点不对,我会起诉调酒的人和这家酒吧。”
黑人服务生:“……”
冉姿抿嘴轻笑,她发现老板虽声称自己没来过美国,但对这个国家的有些事情还蛮懂的。法律大棒在这边很好用,人人都怕摊上官司,主要倒不是因为法律有多严苛,而是一般人打不起官司,高昂的律师费很容易让普通家庭破产。
吴英雄心头暖暖的,那种久违的被大哥罩的感觉再次临身,像当年在燕园时一样。他十六岁进入燕园,还是个半大小子,却没被任何人欺负过,甚至没受过苦,几乎顿顿有肉吃,多半来自于昆哥的关照。
当然,还有强哥和老高。
那是他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求学经历,永不能忘。
“昆哥,谢谢。”这个谢不因这些事,他知道昆哥不需要他们之间的谢,而是为家人。他在五月份时收到亲大哥的来信,得知家中翻天覆地的变化——
全家搬进小洋楼,姐姐成为纺织厂有编制的工人。
那封信他没能留下,被泪水浸烂,因为某件事,他对家人一直怀有很深的内疚,昆哥替他把家人照顾得这么好,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他的内疚。
果然昆哥理都没理他,只是饶有兴致打量着他,仿佛他脸上有朵花儿。
几年未见,小英雄变化还挺大,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变成面带坚毅的青年人,高了点,也黑了点,比当年更瘦些。
“昆哥你一点没变。”吴英雄咧嘴说,还是那么意气风发,那么帅气逼人,旋即他又看向冉姿,正欲开口。
“别乱叫。”李建昆道。
这样吴英雄明白,不是嫂子,不过还是客气地喊了声姐。弄得冉姿很不敢当,大老板视为兄弟的人,喊他姐?受宠若惊,甭管对方现在在做什么,冉姿很清楚,大老板分分钟能改变他的命运。
况且他也未必需要大老板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