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这种事儿已经干过多少回。
“老高来信了。”
“拜年?”
“求助。”
李建昆诧异,从强哥手里接过一只鼓囊囊的黄信封,遂坐到窗边五屉桌旁边的靠背椅上,抽出厚厚的信纸,认真打量。
老高是那种典型的憨厚淳朴的陕北农村人性格,并且因为年纪比他们大不少,很少让他们帮过什么忙。
如果他有事求助,显然是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李建昆一字不漏看完,从字里行间中看出一抹深深的无奈,和一种难以启齿之感。
陕北那边有这么个事儿:
革命老根据地有些山洼洼地区实在太穷,改开催动的经济发展仿佛和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且越来越穷。
而在那片黄土高坡之下其实并不缺金锭锭。
自从石油大包干后,相关政策活泛不少,上面为了支持革命老区的建设,破例允许在陕北延长油矿管理局集中开发高产区块的同时,将一些边远地区的旧井、低产井和未开发地块,承包给各县区经营,使地方受益。
为此,上面还给到“旧井垫底,贷款起步”的政策。
即意味着,你不管怎么开发,旧井总能冒出一些油,等于有个兜底的经济来源。另外,银行再批一笔贷款,用作新开发的资金支持。
要说这政策真的相当不错,方方面面都考虑到,理论上讲受惠于这项政策的县区,经济必然会有所好转。
偏偏,老高所在的绥县,干亏本了。
不仅没赚到钱,越干越穷。
缘由在于:县里的整体意见太过好高骛远,或许是穷怕了。他们对冒不出太多油的旧井和低产井并不重视,拿到政策和贷款后,疯狂地开钻新井。
奈何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露骨。
开钻了不少新井,最终一口富油井都没钻出来。
现在不仅上面拨的贷款用得一干二净,连本就穷得叮当响的老底子还被狠狠刮去一层。老高的原话是:他们已有半年没发过工资。
老高始终不赞成这种过于冒进的计划,他认为首先应该尽量开发旧井和低产井,等细水长流般攒下一些钱后,再去考虑大规模投资开钻新井。
可惜没人听。
他的更多同仁的想法是:现在有好政策,谁知道过两年还有没有?当然要趁着好时机大力发展。
老高此次来信的目的很简单,他们县眼看要瘫掉了,而他又知道两位室友在特区混得很不错,希望他俩能帮忙给他们县引进一家港资企业,过去合伙办炼油厂——
直接开采石油,大概率没有可能,延长油矿管理局不会同意。
但在他们县合资办家炼油厂,他们县可以做主。
石油挖出来,说白了最终还是要卖掉,才能创造出经济效益,如果有港商在他们县投资炼油厂,他们开采出来的石油可以直接卖给炼油厂。而众所周知,石油中可以生产出柴油、汽油、煤油、润滑油、石油焦、沥青和乙烯等产品,大有用途。
这是一件双赢的事。
唯一的条件是,这家港企需要先借给他们县一些钱,解决目前的窘迫局面,并建设好旧井和低产井的开采工程,如果有富余的钱,他们再慎之又慎地开钻新井,以增加炼油厂的产量,为双方带来更大利益。
石油这一卦事的总负责人,现在是老高。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一个破烂摊子谁都不愿意再接手,同仁们推举他,他就揽过来了。
“我看他就是傻!”强哥吐出一口浓浓的白雾,没好气道。
“他不是傻,他只是对那片土地爱得深沉。”李建昆叹息一声说。
“作诗呢?”强哥斜睨他一眼,“搞什么炼油厂我是真没路子,特区也没港商干这个呀。你呢?”
“有几人有能耐搞过石油?港城那地方有油吗?”
“那咋办?老高没被逼到一定份上,不会向我俩开口。”
咋办?凉拌。
正像强哥说的,老高开口,这忙得帮。
所幸李建昆寻思着,搞炼油厂的技术和人员,石油老工业区肯定不缺,这事儿说白了,还是钱给闹的。投资一家炼油厂,以老高沉稳的性子主持大局,他还是很放心的,其实是一个赚钱的买卖。
“你在机关上班方便,给老高汇笔钱吧,这大冬天的,听说陕北冷的很,别冻着饿着孩子。再给他回封信,让他别急,这事儿我来解决,咱俩开年过去一趟,也该去看看了。”
“行吧。那要快点,最好初几动身,我不像你,后面不好请假。”
“小英雄有来信吗?”
“还是上回那封,他那边寄封信不得路上跑几个月?”
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