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升街道办。
街道主任办公室。
房门关起,周慧芳拉着李建昆坐在有些年头、掉漆严重的木艺沙发上,一番嘀嘀咕咕,道明目前形势,以及龙刀厂摊上的事的严重性。
末了,姑奶奶长叹口气,“孩子呀,只能说你们运气不好。”
谁承想,局势说变就变?
明明去年还大力鼓励私营经济,有人甚至揣测,无需太久,私营企业都会大量出现。
说实话,周慧芳也挺糟心。
当初搞这家挂靠厂,合同上写明,对方会每年上缴十万块给他们街道。
多大一笔钱啊!
他们街道可谓负债累累,勤等着这笔收入挽回局面。
不料千盼万盼,到来头竹篮打水一场空。
厂子无法正常运转,开都开不下去,他们哪有理由再要这笔款子?
李建昆扬起嘴角笑了笑。
周慧芳:“……”
你还笑得出来?!
“是这样的周主任,那十组刀我没卖啊,我发到羊城给朋友看看,质量上把把关,这总不坏规矩吧?”
李建昆笑脸不变道:“我重新发回来了,这会在闷罐车上呢。”
“没卖啊!”
周慧芳大喜过往,继而连拍胸口,“好好好,没卖就好,那不是没祸事么?”
李建昆对孙光银一直有所防范,料想这厮在龙刀厂肯定有眼线,犹如藏在暗处的豺狼,伺机而动,岂会给他抓住把柄?
再说刀具这玩意,也不能乱扔不呀,万一谁拿去行凶呢?
“还有,龙刀厂不是不能搞啊,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李建昆补充道。
周慧芳怔了怔,“还能搞?咋搞?”
只给生产,不让销售。
东西造出来干瞅着么?
李建昆有意逗逗老太太,神秘兮兮凑到她耳边,“搞出口。”
周慧芳:“!!!”
姑奶奶诧异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望着他。
这是一家街道企业……不!一家街道挂靠企业能办成的事?
多少国营大厂想搞出口,都求地无门。这年头,到这个国家做贸易的外商,掰着手指头也能数清。
“您老等着瞧,我这边都联系好,不日外商便会登门。”
“真的?!”
饶是见他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周慧芳仍带着七分狐疑。
李建昆知道这事说给谁听,谁都不好信,因为按正常情况来说,当下出趟国都难,还得找到行道里的外商,寻求合作。在普通人看来,只怕不比登天容易。
索性不多做解释。
等外商过来,一切自然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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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龙牌刀具厂。
晌午时分,得知负责人林敬民回来,大檐帽们再次登门。
厂区里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不少职工跑到厂房外头,眺望着一行大檐帽,直冲行政楼。
大伙议论着总经理怕是大祸临头。
他们一家私人挂靠厂,负责人出事,厂子自然办不下去。
“唉,没想到老孙那帮人,说的都是对的。”
“可咋办呀,咱们再回和平厂?”
“回是能回,问题是老孙开大会讲过,咱们每人降一级啊!”
“奶奶的,白白每月损失好几块,你说这叫什么事?”
…
这种情况下,哪还有心情搞生产?
消息传开,职工们全部撂摊子,三五成群凑在一块,为后路担忧。
龙刀厂的上空,好似笼罩下一层阴霾。
行政楼里,却是一股别样氛围。
浑没有职工们想象的剑拔弩张。
林敬民面对一众大檐帽,满不在乎,让董孟平把他们领去会议室,随后与李建昆一道,喊上管理层们,一帮人后脚跟进去。
大檐帽们没功夫扯淡,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老林道:“不就是说我们走了一批货,扰乱市场秩序吗?那要是这批货我们没卖呢?”
为首的大檐帽愣了愣,“啥意思?”
林敬民从蓝色仿中山装外套的胸口兜里,掏出一张对折好的单页,摊开,摁在这位身前的红漆桌面上。
大檐帽们纷纷起身,凑近脑瓜打量。
这是一张羊城火车站,下属托运站的货运凭证。
为首的大檐帽看明白,诧异问:“你们把货又发回来了?”
“我们压根没打算销货到羊城。”
林敬民顿了顿,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得知的这件事,但是,给你们消息的人显然别有用心。此人在完全没搞清楚的情况下,栽赃诬陷,浪费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