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北方漫长的寒冬仿佛才刚刚到来,冻透的天际覆上一层灰蒙。
时值下午两点,节后采买的黄金时段,暂安小院的客流委实不少。
但人们现在一件奇怪的事,他们来时打算购买的货物,许多都没有。
很有几家店铺的柜台内,商品零零散散,眼见快要空柜,商户的焦急和无奈写在脸上。
80百货,90百货,时代音乐,三间铺子里,只有柜员在,三位店长全不见踪影。
商品所剩寥寥无几,还都是被老百姓挑选过后,不太好卖的货。实在不需要太多人张罗。
小院大门口。
因为正临大马路,肆掠的寒风中,鲁娜裹着一件仿军大衣,棕毛领高高立起,将半个小脸藏在里头,沿着马路牙子来回踱步。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突突突!”
一辆拖拉机顶着寒潮驶近,后斗中戳满人影。
鲁娜顿脚,眺目张望,视线掠过这辆拖拉机,看向后方,发现仅此一辆,希冀中货物满载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后,被冻得发白的小脸上,顿时布满颓然。
拖拉机在小院门前停稳,金彪和陈亚军率先跳下。
同行的另几人,全是暂安小院的商户。
他们此去有一个共同目的:想把火车托运站里,南方发来的货物提出来。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天尝试。
结果如何,一目了然。
鲁娜迎上二人,蹙眉问:“没戏?”
金彪和陈亚军内心郁结,都不想开口说话,同时摇头。
“那可怎么办呀!”
鲁娜的这句怎么办,包含两重意思。
其一是接下来的生意。
其二是这笔巨额损失。
众所周知,春节前后是买卖的旺季,因此他们这一趟进了很多货,好几個万元户。在接到昆哥电报提醒之前。
怎么办?
金彪和陈亚军相视而望,他们也不知道。货是绝对提不出来了,该试的办法他们全试过。即使把他们这两年赚的所有钱都拿出来,也不够填补这个窟窿。
“我完了,我完了呀!”
马路牙子旁,一名商户蹲身在地,埋头痛哭。
做买卖的都瞅着春节前后的档口,年前生意不错,年后他拿出所有钱进了这批货,可现在货提不出来。
用后世的说法,他破产了。
像这种情况的,不止他一个,实际上这车人皆是如此。
他们的本钱,相较于南方的高端俏皮商品而言,本就不殷实,皆是竭尽所能周转,有些还向亲朋好友借来不少外债,满想着趁春节赚一笔。
谁承想碰上这茬子事。
这会儿,没有一个人进院,全戳在马路牙子旁,既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人,又想着让这刀子风割死自己算逑。
“滴滴!”
一辆银色拉达小轿车,从马路北侧驶来。车停下,走下一个拎着印有“BJ“字样手提包的人。
鲁娜看见此人后,险些没喜极而泣。
“昆哥!”
李建昆扫扫一帮蔫头耷脑的家伙,打趣道:“怎么了这是,天塌了?”
陈亚军哀嚎,“可不是嘛!”
金彪长吁口气,亦有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
李建昆这次一个人独行,二姐和山河开春再过来,正好有伴。
“行啦,事情已经摊上,搁这虐待自己有什么用?别再人冻出个好歹。”
李建昆赶鸭子似的,把他们全赶回院里。
瞅瞅这些人,货源全在南方,发生什么事,他基本能揣测到。
80百货,里间,房门关起。
金彪,陈亚军和鲁娜三人,看着风尘仆仆的李建昆,眼神交流一番后,金彪作为代表说道:“我们仨把去年赚的钱都拿出去,但肯定还不够……”
“你有病啊。”李建昆打断他。
金彪:“……”
“我的买卖,出了岔子,犯得着你们赔钱?”
话虽不好听,金彪三人心头却暖暖的,犹如喝下一碗老糖水。
跟着这样的东家——赚钱大家伙一起,亏本他来兜。
还能生出什么歪念头呢?
鲁娜俨然把这当成一场会议,举起小手发言道:“货运不进来,往后买卖该怎么做?”
李建昆摘下姐姐牌毛绒手套,搓着双手,回道:“形势到这里,再想跟以前样做大买卖,难!即使搞旁门左道把货运过来,风险太大,万一出岔子,得不偿失。
“不过困难总是暂时的,经济发展的大方针不会变,你们也不要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往后再挣。
“当前呢,想要保证铺子不倒,只有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