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根胜是一名青年学者,这一阵在清华做学术交流,恰此期间,社会上掀起了一股“解放个性”的思潮,带给他良多感触。
蓦然回首过往三十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始终攥着他,让他透不过气,今天内心郁结,遂出门散散心。
记得小时候懂事不久,发生自然灾害,他是真正吃过树皮的人。
但那时至少还有知识为伴,后来呢虽然也在上学,却没学到太多有用知识。
长大后,他按部就班参加工作,干着并不喜欢的焊灯泡丝的活计。
恢复高考的那年,他欣喜不已,想要报名参考,却被告知年龄超了。
他失落两个月后,扛着家庭的巨大压力,毅然选择离开工厂,他喜欢文学,通过这些年从不间断地学习和积累,他觉得应该能挣到一碗饭吃。
那时候他灵感勃发,写了许多文章和诗歌,每一篇都饱含热血,充斥着深刻的精神内核。
他一度认为自己会成为文豪。
事如愿为的是,一家家报社和杂志,相继对他拒稿。
事实证明并非他写得不好,这两年他也陆续发表了几篇文章和诗歌。
无疑,他是更喜欢当下的,他感受到了思想的解放,封印被冲破,时代的号角将每個人的渴望唤醒,将每个人的尊严给激活。
只是,还不够。
人民经历了太多苦难,从他的角度来说,诗歌文学这些,便是人民应该享受的补偿。
他们这些文艺工作者,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温柔的反叛。而阅读、聆听、讨论这些作品的人民,又何尝不是?底层如岩浆涌动,上层仍然纠结。
其实对精神文明的宽松,就是对老百姓的宽厚。
“嗯?”
不知不觉间,邱根胜走到一个院子外面,院门的柱子上,一张鲜艳的大红纸,十分显眼。
“这里竟然有喇叭裤卖?”
他突然生起一个念头:何不放肆一回?我这辈子又何尝个性过?
解放个性,没有错,他是完全赞同的。这也是思想解放的一部分。
如果参入这场浪潮,自然算是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他大抵还算一个青年,社会赋予他的头衔中,也带着“青年”二字。
他想,倘若现在不行动,以后还有机会吗?
思想通达后,邱根胜踱步走进院子。一阵踅摸,他找到一家名为“80百货”的店铺。
他喜欢这个名字,仿佛昭示着专为这个年代而存在,透过窗台望去,里面的衣服确实很时髦,像是在引领着这个时代的潮流和个性。
邱根胜走进去,一眼就瞧见挂在墙上的喇叭裤,开始询价。
金彪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位大哥,确认道:“您要买喇叭裤?”
这大哥身上可透着一股满满的老学究的气味呀。
“怎么,明明挂在这,难道还要挑人卖?”邱根胜蹙眉。
“不不不,怎么可能。大哥您稍等,我拿几个好款式给您选选。”
“不用。我就要墙上那款绛红色的。”
金彪:“……”
为何如此想不通?
就您这气质,穿上喇叭裤,还红色的……扮小丑呢?
他又哪里明白邱根胜的心思,如果真能催化、激发某些东西,扮回小丑又如何?
金彪拿来合适的尺码,邱根胜在墙角的拉帘式简易试衣间里,当场换上,配一件蓝色老式中山装。
“怎么样?”他走出来对金彪问。
“呃…还还行吧。”
“言不由衷。”
邱根胜哈哈一笑,干脆地付了二十块钱,摆摆手,潇洒离店。返回清华的路上,他昂首阔步,毫不在意路人异样的眼光,他忽然觉得热血翻涌,内心激荡。
现在,他大抵是这条街上最个性的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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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这回再买喇叭裤,你总不能反对吧?”
马银玉望着坐在屋檐下的老父亲,一脸倔强。
这对父女,徐庆有贼熟,庆江坊第二次被砸,正是出自这位老父亲的手笔。
马银玉敢这么说,自然有所依仗。就在昨天,她爸所在的“锅炉五厂”下了一项新通知:不再禁止职工穿喇叭裤进厂。
通知是由厂领导班子集体开会讨论通过的,她爸正是其中一员。
然后她爸今天休沐。
“玉儿啊,那个通知不是爸的本心,这不厂里的青年职工都在嚷嚷,声音太大,没办法么!”
老父亲语重心长道:“那裤子不正经呀,特别是姑娘家家的穿,裤裆那么高,前面还带……拉链,成何体统嘛。”
“爸你懂啥,那叫时尚,那叫青年美!”
马银玉目露追忆,一脸向往道:“你们厂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