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葬互助会?
亚瑟走出老尤金的屋子,望着面前泥泞的街道,他的脑袋里还在回想方才他提到的那些关键词。
按照老尤金的说法,如今在伦敦的穷人群体中,这种丧葬互助会十分流行。
虽然英伦三岛已经迈入了工业化时代,但许多传统的风俗并没有因为中世纪的远去而消失。
葬礼作为基督教和不列颠文化中的重要仪典,依然在许多人的心中留下了重要且独特的位置。
在圣吉尔斯教区,每个穷人家庭都有个共同的、不成文的规矩。
他们每周都要为家庭中的父亲攒下三便士,母亲攒下两便士,孩子攒下一便士,但这笔钱却并不是用于改善生活的,而是用来为他们的身后事做准备。
在不列颠人的传统观念中,不论死者生前如何贫穷落魄,他们都应当拥有一个体面且隆重的葬礼,因为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能够享受到的唯一一丝尊严了。
想到这里,亚瑟觉得有些熟悉,又觉得有些心酸。
因为文化不同,很多时候他难以理解这里的一些文化风俗。
但是对于死后哀荣的重视,却让他想起了无数次魂牵梦绕的那片土地。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老人们执拗的考虑着入土前的葬仪,只有苦了一辈子的人,才能明白这个仪式的真正含义。
或许是有些老古板,但这也是他们向世界昭告自己曾经活过的印证,是他们曾经在世界走过的最后一点痕迹。
“亚瑟?”汤姆警官轻轻叫了他一声:“你怎么了?”
“没什么?”亚瑟重新打着熄灭的烟斗,开口问道:“像是这种丧葬互助会,如今在伦敦的贫民群体中很多吗?”
汤姆一手抱着亚当,一手挠了挠后脑:“应该是挺多的。我太太也和我提过一些,不仅有丧葬互助会,还有医疗救助会、女性读书会、纺织工人帮扶会,以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协会,有的我都叫不名字。”
托尼听得直皱眉头:“这都是些什么协会的?该不会是伦敦通信会和谢菲尔德宪法知识会那样的类雅各宾派激进组织吧?”
汤姆闻言急忙摆手否认道:“不不,他们就是些简单的互帮互助协会。比如女性读书会,就是各位女士们聚在一起读书学习的协会。
每个会员每周缴个几便士,就可以免费在她们的图书室里借阅读物,如果会员生病而导致无法工作,协会还会给予她直到痊愈前的一部分经济支持。
而像是医疗救助会,就是请不起医生的家庭合起伙来聘请一位长期医生来替每一位会员服务。当然了,会费也是根据家庭人数来算的,人数多也就缴的多。
这就是穷人们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想出来的办法,可不是组织起来的雅各宾派群体。”
亚瑟嘬了口烟:“就算是也没关系,反正现在允许自由结社了,我们最多对他们严加监视而已。
只要他们别整出像是1820年卡图街密谋那样准备刺杀内阁成员的大新闻,那咱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毕竟我可不想在伦敦城里再听见陆军开拔的消息,那对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哪天伦敦内外到处都是这样的互助组织,我相信这个世界会变得很好,至少要比现在好。
等到那个时候,也许我们这帮苏格兰场的警察就不用成天带着棍子晃来晃去,我也可以买到便宜的一便士报纸了。”
托尼听到这话,撇着嘴摇了摇头:“亚瑟,你想的也太美了。我不求他们能卖我一便士的报纸,我只求那些街头小贩以后见到穿警服的别冲着我们吐吐沫就行了。”
狄更斯掏出刚才和老费金座谈时留下的笔记,一边反复阅读,一边询问道:“按照费金先生的说法,这附近有人在做着收养流浪者,然后用他们骗取丧葬补助的生意?”
亚瑟微微点头:“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仔细想想,这解释不通。或者说,解释不通所有人的失踪原因。
从我们目前手头拿到的数据来看,失踪的可不止有流浪儿和体弱的女性,还有很多正值壮年的流浪汉。
而且他们当中有不少人还是刚从监狱放出来的,我前两天特意去苏格兰场和内务部调了这些人的犯罪档案,其中有一部分人可是受到了暴力罪名的指控。
那些发死人财的要想让这群人乖乖去送死,恐怕没那么容易。”
托尼想了想,忽然黑着脸问道:“亚瑟,你是说那个糟老头子没跟我们说实话?我这就回去找他去!”
谁知托尼还没迈开步子,就被亚瑟拉住了。
“他应该把他能说的都说了,只不过他说的和我们想要的不是一种东西罢了。
害死家庭成员骗取丧葬补助的情况应该确实存在,但至少目前没有大规模集中出现。
否则的话,最先报警的不应该是苏赛克斯公爵,而是那些参加了丧葬救助会的其他家庭。
毕竟一个陌生家庭刚刚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