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窄,几乎成了一道狭长的山涧,眼见最末一辆粮车都已进了涧底,突然粮队前方传来一声呼哨,苏南瑾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停车!立即停车!”
粮队的马车乱纷纷的停了下来,早已收拾好行囊与裴行俭等人一道走在粮队正中的伊州军官们,顿时有些紧张的看向了前方。却见原本守着粮车头尾的那两百亲兵队型一变,向着粮车中部围拢过来。
袁旅正心头略觉奇怪,忍不住高声问道,“苏公子,可是突厥人那边已是有了动静。”
在亲兵们拥簇之中,苏南瑾提马不急不患的走近诸人,笑容古怪,眼神闪亮,“袁旅正料得不错,斥候有报,庭州城外的突厥人似乎已有了拔营之举,若是来得快,两个时辰便能到此。”
至少还有两个时辰?袁旅正的眉头不由一皱,“公子,此刻点火只怕早了些,万一被对方探知,岂不是功亏一篑?不如再等等?横竖咱们的马不比突厥人差,车夫们也特意挑的是善于驭马的青壮,待相距十里时再点火回撤,也尽走得脱。”
苏南瑾哈哈大笑起来,“谁说我此刻要点火?”
袁旅正吃了一惊,抬头看了看天色,“午间还早,此地形势险恶,不是休憩之所。”从西州到庭州,一路多山崖河谷,这样的险地虽然不算少见,粮车却每次都是尽快通过,绝不会多加停留。
苏南瑾看了看依然一脸平淡无波的裴行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裴长史,袁旅正,方圆二十里内,再无比此地更适宜的休憩之所,正是诸位此生就此休憩的绝妙所在!”
袁旅正和几位伊州军官的脸色顿时变了,目光忙往两边一扫,只见粮车首尾都各有三四十亲兵骑马把守,封死了山涧两端的通道,这架势竟然是……袁旅正忍不住又惊又怒,“苏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南瑾笑嘻嘻的瞅着裴行俭,“裴守约,你不是算无遗策么,你倒说说看,苏某人这是要做什么?”
裴行俭淡淡的看着他,声音也是淡淡的,“苏公子可是要公报私仇,以突厥人之名屠灭粮队?”
苏南瑾点头笑道,“裴长史果然一语中的,裴长史这围魏救赵、引蛇出洞之计自是绝妙,可惜却是百密一疏!”
他的笑容变得阴冷起来,“裴行俭,当日凉州一晤,你故意引我上书,欲置我父子于死地!这几年里,我们父子提心吊胆,没过一日安生日子,多亏圣上明察秋毫,不但没有处置家父,反而委以重任,如此深仇大恨,我苏南瑾焉有不报之理!上一回教你逃脱,是我思虑不周,虑事不详,没料到你会与突厥人勾结起来,让我六百健儿,一朝之内身首异处,你和那麴崇裕居然还带着人头去大都护府耀武扬威,这等羞辱,我苏南瑾岂敢一日或忘!”
“此番家父原打算先杀弥射贼子,再平西州麴氏,谁知西州人不知死活,你家那位胡妇胡搅蛮缠,竟又是被坏了局面!好在天从人愿,突厥兵犯庭州,你和麴崇裕却争相寻死,苏某若不成全了你俩,岂不是辜负老天的美意!裴行俭,你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当日你自己说出粮队押送之人二三百人足矣时,便注定今日会命丧此处吧!你等适才不还在说来刺史以身殉国,会有福报么?放心,今日你等都会以身殉国!可惜是中了突厥人的埋伏,导致军粮落入贼手,自己也兵败身死,还连累了我等将士伤亡惨重!”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你一心只想着算计别人,却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算计进去,今日到底还是落在了我苏南瑾的手里,这才真真是苍天有眼!”
他越说越是满脸放光,咬牙笑着一挥手,一百多名苏氏亲兵拔刀出鞘,呼啦啦催马围拢过来,那些车夫这才如梦初醒,惊叫着逃开了,有人甚至一骨碌缩到了马车下面,也有人忙乱的伸手去解车上套马的绳索,翻身上马左顾右盼,却呆在那里。苏氏亲兵们此时也懒得去管,这些手无寸铁的民夫虽多,在他们眼里也不过猪羊一般。只要收拾完裴行俭一行人,回头杀光他们,只怕用不上一顿饭工夫。
裴行俭身边的人里有些人还算镇定,拔刀在手,专心戒备,有一些却不过是寻常的差役,此时也是一个个脸色大变,手足无措,嘴唇都哆嗦起来。
几位伊州军官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愤怒和恐惧,有人厉声道,“且慢!苏公子,你与裴长史有私仇,我等不管,但今日你这般行事,难不成就不怕事情泄露,满门抄斩?”
苏南瑾一怔,仰天大笑起来,“满门抄斩?这大唐立国以来,有哪位大将不谋反而被处斩?”他斜睨着这几个人,摇头“啧啧”两声,“何况今日之事,只要你等皆以身殉国,又如何会泄露出半分?说起来,你等的确与我无冤无仇,我原本也不想滥开杀戒,可惜你们不合领了这位裴长史的人情,图一时之安逸,断送了自家性命。若是当初你们便能一心一意跟着我,又如何会有今日的横祸?既然目光不准,也怨不得我苏某手下不能留情,各位到了九泉之下,倒是不妨与裴长史好好算一算这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