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在天山北麓的庭州城,与西州相隔其实不足三百余里,只是中间横亘着延绵不绝的天山山脉,因此两城之间最近的车师古道,也有四百五十多里,且道路狭窄,只通人马,至于可以让牛马车辆从容通过的移摩道,则要向西绕个大圈,足有七百多里长。
从西州城南门出来,大队骑兵很快便追上了先出城的车队,麴崇裕带马巡视了一圈,上来向裴行俭点了点头,“守约,我这便领兵先行了,十日后再会!”
裴行俭笑道,“玉郎多加小心!”
麴崇裕的眉梢挑了起来,“杀人放火而已,又有何难?”
裴行俭忙摆了摆手,“放火便可,杀人还是能免则免。”
他身后的几个西州人都大笑起来,当头一位赫然是米大郎的搭档耶仑,抱手笑道,“长史放心,咱们跟处木昆部又无仇怨,此番便是去放火的。那地界某去得次数多了,几处城寨粮仓,某都贩过粮草布帛进去,还有那几家大户的马场,闭着眼都寻着,十日之内,管教烧光!”
裴行俭点头笑道,“裴某祝你马到功成,回头自会为你请功!”
耶仑哈哈大笑,“正是,我眼红大郎了好几年,如今终于轮到我来出头!”五六年前,米大郎跟随苏定方两次征战突厥,因战功得了武骑尉的勋官,自此便收手不做人口贩卖,转行做了粮草布帛的生意,不过几年工夫,便在西疆几座大城和军镇都开了铺面,如今已是西州一等一的大户。人人都道米大郎是大难不死,后福无穷。可耶仑哪里会不明白,这一切背后,都是裴长史的安排,那些店面同时也是裴长史在西疆各地的耳目,就如各处的沙海邸店是麴世子的耳目一般……若是此次一战功成,他耶仑说不定也能搏个军功出身,做个真正的体面人!
耶仑身后的几位西州人显然也是如今做想,西州胡汉混居,战火频繁,人人骨子里原有一股血性,平日做个府军去上番服役,虽是未必乐意,但这般应募而来,乘着处木昆部倾巢而出之机,入其巢穴,烧其粮草,如此肆意一战,又有军功和厚赏可得,每个人脸上都带上了一股兴奋之意。
说话间,卢青岩带着伊州边军中的一队人马也跟了上来。不多时,西州民勇中的三百来人和三百名伊州边军列成了一个松散的队型,全是一骑双马,每人带着十日的粮草和数囊火箭,随着一声喝令,向西奔驰而去。
剩下的二百多名西州民勇很快也聚拢在一起,白三郎提马上来向裴行俭行了一礼,“长史,小的告辞了。”
裴行俭轻轻点头,沉声道,“这两百多西州儿郎的性命我便交给你了,此去庭州,记得我的吩咐,记得你们是民勇,记得此次与你等同去是伊州边军!”
白三郎嘿嘿一笑,眉宇间带上了几分狡黠,“长史放心,长史的吩咐小的都记下来,定然不会令长史失望!长史也要当心些。”
裴行俭笑着点头,“我心里有数。”
眼见前面已是一个岔路口,周校尉领着剩下的五百名伊州边军与白三郎领着两百多西州民勇都拨马向北边车师古道而去。在这条还算平整的大路上,很快便只剩下这数百辆粮车和押粮的两百名苏氏亲兵,此外便是前几日挨了军棍的那几个伊州边军的军官和他们的几名亲兵。这几位军官所受的棍伤已好了大半,不过一时还骑不得马,只能坐在马车上休养。这些马车车新马健,又只拉了大半车的草料粮米,速度比平常车队要快上许多,但真正翻山越岭走到庭州,至少也要八九日光景,那时他们的伤自能痊愈。
裴行俭身边只带着阿成等二十几名随从和差役,这运粮调度之事他们早已做得娴熟,有几位也甚是熟悉到庭州的道路,只是不知是马夫莽撞,还是车辆不够结实,这些马车行不到半日,却是颇出了些状况,眼见日头西沉,半日里竟只走了二十多里地,还有不少马车因要更换轮轴等物,被落在了后面。
裴行俭看了看天色,吩咐停车扎营,苏南瑾沉着脸催马上来,劈头便道,“你调的好马车,不过是样子光鲜罢了,如此下去,没半个月能到庭州?耽误了军情你来担着?”
裴行俭不急不缓的点头,声音不带一丝火气,“此次车夫和车子原是分开选的,又都是双马拉车,有些人难免有些不惯,第一日上是要慢些,子玉放心,十日之内若到不了庭州,自是我来担着。”
苏南瑾冷笑着看了裴行俭一眼,拨马便走,吩咐自己的亲兵在粮车围成的营地内扎下帐篷,马夫们便去外面拾柴造饭,营地内外顿时一片忙碌景象。
裴行俭把一切安排妥当,见无人留意,回身便坐上了一辆马车,从车内取出自己的行囊,只见里面果然有个一尺多见方的包裹,入手便知是双靴子,却用白叠布包得严严实实。裴行俭一面拆包,一面嘴角便忍不住扬了起来。待拿出靴子,目光往靴筒里一扫,并没有看见意料中的纸卷。
他不由微微一怔,想了想还是若无其事的伸手进去试了试,指头突然摸到某个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