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小只氏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说的应是这两日里大家总提起的那位安西大都护的公子,只是敏娘……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此事可与她说过?她可愿意?”
张怀寂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耐烦,“她出来后我自会与她说。”又冷冷的“哼”了一声,“只是请她到偏院弹两曲琴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再说,旁人不知,你还不知晓,原是她自己口口声声要寻一个强似麴玉郎的人,裴长史那边眼见是不成了罢?眼下这苏公子不是正如了她的意!你快去,前头已在用着晚膳,我回去时才好上酒水。”
小只氏不敢怠慢,忙转身往里去了,不到一盏茶工夫便转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张敏娘上前敛衽行了一礼,“见过阿兄。”
张怀寂上下打量了一眼,只见她今日穿着一件海棠红衫子,头上压着八宝流苏钗,大约午后饮过酒,脸上还有些红晕,灯光下看去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娇艳,他不由清了一声嗓子,“你阿嫂可是与你说过了?”
张敏娘脸色平静的点了点头,“贵客临门,能献上一曲,是敏娘的荣幸。”
张怀寂忙摆手笑道,“敏娘此言差矣,你今日不过是偶然兴起,弹与阿婶阿嫂们听听,什么贵客常客的,都不过是沾个光罢了。这边侧院书房的琴你也弹过,阿兄这便送你过去,回头再让婢子来接你,定不会让人冲撞了你去。”
张敏娘轻轻的应了声“是”。小只氏忙道,“这敢情好,我这便进去打个埋伏,待会儿也好教大伙儿高兴高兴。”说完抿嘴一笑,转身便进了院子。
张怀寂搓了搓手,“前院人多,咱们从那边的小门过去。”
他往后走了没几步,却听身后传来了张敏娘的轻声询问,“阿兄,这两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这苏公子今日来得好生蹊跷,却不知……”
张怀寂心里一动,自己的这位堂妹人如其名,自小聪颖,比寻常妇人原是要敏锐许多,不过此事眼下还在未敲定,却要不要跟她说清楚?他侧头回看,却见张敏娘也正扬头看向自己,目光竟是比平日明亮了好几分,“他是不是要拉拢咱们,对付麴玉郎和裴长史?”
她的声音极轻,听在张怀寂的耳中却是轰然一响,他脚步一顿,忙四下看了几眼,只见周边除了常年跟着张敏娘的婢子再无旁人,这才松了口气,低声喝斥了一声,“你莫乱猜,此话也是能说的?”
张敏娘定定的看着他,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奇异的微笑,不紧不慢的欠了欠身,“是敏娘唐突了,阿兄莫怪。”
张怀寂怔了片刻,叹了口气,“你这话的确说得鲁莽!什么对付麴玉郎,咱们家与麴家是什么交情?你莫忘了,你祖母便是姓麴!都督待你又一直亲厚,只是玉郎他太过任性,原先捣鼓工坊什么的,便不容咱们插手,这些年里更是次次都站在裴长史那边跟大伙儿过不去。大伙儿只是想让他看清楚,那些庶民与工匠商贾是靠不住的,西州到底还是要靠着咱们这些人!”
“至于那苏公子,他身份贵重,性子刚毅,虽然是军中之人,看事情倒是比麴玉郎明白得多,今日过来贺寿,跟大伙儿也谈得极欢。他原是与裴长史夫妇都有些过节,玉郎明知如此,如今却还是跟裴长史混作一处,若是因此吃亏,难不成还能怨别人?”
张敏娘低着头,看不清脸色如何,声音却依然轻柔平静,“敏娘明白了。”
张怀寂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想了想还是低声道,“你今日只管弹琴,旁的事都不用挂心,自有阿兄替你安排。那位苏公子,他的身份、见识,哪一样不强似麴玉郎?生得又极为英武,倒也配听你的曲子……”
张敏娘退后一步,深深的行了一礼,“多谢阿兄,原先是敏娘不懂事,心高气傲,难为了阿兄阿嫂们这些年,日后敏娘的事,但凭阿兄做主便是。”
张怀寂不由一呆,她的意思是,同意了此事?如此自是再好不过,可她的心思历来有些古怪……他狐疑的看了张敏娘一眼,索性皱起了眉头,“此事兹大,回头再说。”敏娘看着柔顺,却是个主意大的,满西州的人只道自家耽误了她,却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大多是她自己的主意,若是自己此时对苏公子夸下口去,回头她又不愿意了,岂不是反而坏了大事?
张敏娘抬起头来,神色里带着一股沉稳的宁静,“阿兄不必多虑,敏娘虽然鲁莽,何曾言而无信过?如今这紧要关头,又怎会不识大局?”她忽而嫣然一笑,“今日敏娘定然会好好弹琴,旁的事情阿兄看着安排罢。”
张怀寂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咳了两声才笑道,“有劳敏娘了。”
从小门转入夹道,没几步,便到了张怀寂平日招待客人的小书院,此时只有平日伺候笔墨的两个小婢子等在门口,张怀寂笑道,“你先净手调琴,过一炷香的工夫弹上两曲拿手的便好,稍后我自有安排。”
张敏娘默然欠身,眼见张怀寂已出了门,这才打发两个小婢女去端水取香,一直跟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