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是这苏将军的弟子,可娘子也是将军的义女,这几千里的送个美人儿过来,算是怎么回事?
琉璃也是一头雾水,定了定神,看看身上的衣衫还算齐整,顺手挽了条绛红纱的披帛便往外走,还没到堂屋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颇有几分刺耳大笑,“不是某要多礼,实在是没有长史,我米大郎便不会有今日!”
米大郎?琉璃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印象,一时也拿不准,只得放缓脚步走了进去,却见裴行俭的对面站着一个形容粗豪的汉子,正挥手划脚的说话,突然看见琉璃,二话不说便是深深的一揖,“米大见过长史夫人。”
琉璃忙看了裴行俭一眼,见他只是微微点头,便笑道,“大郎不必多礼。”目光一溜,已看到堂屋南边的榻上,安安静静的跪坐着一位妙龄女子,身穿一套石青色的胡服,金红的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肌肤雪白,眉目秀丽,虽然颇有旅途风尘,却也不掩颜色。见琉璃进来,站起来行了一礼,却没有说话。倒是她身边的婢女低声道了句,“婢子见过夫人。”带着明显的胡人口音。
这位女子的气度并不似下人,琉璃也微微屈膝还了一礼,裴行俭淡然道,“你把这位娘子请到内院说话,这里还有师母的一封信,你先看看便知。”
琉璃知道不是问话之时,接过信便笑道,“这位娘子,请跟我来。”
刚刚走出堂屋门口,她的身后便传来了米大郎带笑的声音,“裴长史,怎么不见上次那位小哥儿?”
裴行俭顿了一顿才道,“阿成在府衙里帮我处置些事务,稍后回来。”
这位米大郎难道跟阿成很熟?琉璃心里不由有些纳闷,却听身边那位婢女也与来人低声说了一句,用的竟是琉璃已然有些生疏的突厥语,她在心里默默的回念了一遍才明白过来,问的竟也是“怎么不见上次那个俊俏少年”。
琉璃忍不住疑惑的看了身边这两位妙龄女子一眼,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她们难道和那米大郎一般以前便见过裴行俭?可就算见过他,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如此惦记着阿成?
待进得后院,琉璃请这位女客坐下,阿燕已从捧了井水浸过的酪浆过来,琉璃便笑道,“我姓库狄,不知贵客该如何称呼。”
红发女子抬眼看了看琉璃,目光里多少有些好奇,嘴角也露出了笑容,“多谢库狄夫人,我叫阿史那云伊,夫人叫我云伊便好。”一口河洛话说得竟是颇有几分水准,琉璃在西州已呆了半年多,什么荒腔走板的汉话没听过,听到这一句倒是吃了一惊,但更吃惊的还是那话里透出的信息:面前的这位女子果然是突厥人,而且是地道的突厥贵人——阿史那这个姓氏,可不是人人都能冠在名字前面的!
她想了一想,笑道,“云伊一路辛苦,不如先去沐浴一番?”
阿史那云伊眼睛果然亮了起来,琉璃也不待她推脱,便让阿燕带了她们主仆去外面的净房,自己这才赶紧拆开了师母的信,一目十行的读了下去,读到最后,忍不住按着额角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