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摆手让婢女莫去打扰,只听苏定方呵呵的一笑,“好!可惜为师却是无法亲眼见你成亲了,说来我年过花甲还有这等机缘,根子上倒是琉璃的福运,她是个聪慧良善的女子,你要好好待她。”
裴行俭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老师放心,弟子绝不会辜负她。”
苏定方却叹了口气,“再有就是,你这性子人人都道温和,为师却知道你犯起倔来的脾气。圣上如今既然有磨练你两年便让你入吏部的打算,那位置虽然权重,也极是微妙,朝局若是不稳,便会动辄得咎,你做事必要三思而后行,莫要因着背脊上那一根傲骨,把自己折了进去。”
琉璃心里不由一动,高宗如今就有让裴行俭进吏部的意思了么?
裴行俭沉默了半响才道,“弟子会尽力而为。”里面有衣裳的响动,似乎是他行了一个大礼,“弟子祝恩师早日凯旋。”
苏定方长笑一声,“好,等为师回来再与你痛饮三杯。”
一阵脚步声响,苏定方掀帘走了出来,看见院子里的琉璃,笑了起来,“你来了多久了?”
琉璃笑道,“也就是刚听了两句壁角,阿母让琉璃过来说一声,您今日须早点歇息才好。”
苏定方点点头,抬腿便走了出去,领路的婢女也是个知机的,笑着轻轻一福便悄然退下。琉璃走上台阶,心跳已有些加速,刚刚掀开帘子,便被一双手臂揽了过去,紧紧的拥在了怀中。
两人相拥无言,都觉得这一个多月漫长得有些令人难以忍受。半晌之后,裴行俭才伸手托起琉璃的脸,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你怎么瘦了?”
琉璃也认真的看了他几眼,裴行俭穿的是件五品官员的绯色长袍,琉璃一直觉得男子穿一身大红有些滑稽,但穿在他的身上,却越发衬得他面色如玉,气色倒像是比以前更好了些。
裴行俭见琉璃不说话,两道剑眉微微皱了起来,“我只听师母提过一句,你在跟着学管家,是不是太过辛苦?你莫担心,我到时自然会多买几个会算账识字的奴婢和管事,总不能天天累着你。”
琉璃笑着摇摇头,“哪里有那么辛苦,义母倒是教得更辛苦些。你在长安县那边可还好?还是日日晚餐都在外面酒肆里用么?”
裴行俭摇了摇头,“刚去长安县,虽然也没什么不顺遂的,但到底有些杂务,这些天都是闭坊前才回来,自然是在家中吃。我以前最不耐一个人在家中吃饭,可如今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想了想又道,“日后,恩师和师兄都不在家,我有时间便会过来一趟,看看师母有何吩咐,你,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也出来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琉璃心中一片柔软,点了点头。
裴行俭凝视着琉璃,微笑还未绽开便低头吻了下来。
唇齿间再次涌入那种炙热里带着一缕异样清冷的气息,就像这一个多月的思念突然都变成对这种气息这种渴求,她不由自主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深深的吻了回去。
良久,裴行俭才慢慢的放松了双臂,双唇也温柔的落在了琉璃额头上。
静默半响,琉璃还是轻声道,“明日起阿母便要教我下厨,你若回家用饭,我便打发人送一份过去,你也尝尝我的手艺可好?”
裴行俭低头看着琉璃,眼睛亮如星辰,“好!”
琉璃微笑道,“那我以后日日做给你吃。”
裴行俭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微微皱起了眉头,“日后只要你陪着我,吃什么都不打紧,这些杂务你知道一些就罢了,不用逼着自己去学去做,我不想见你这样辛苦。待我们成亲了,我也不会让你这般辛苦。”
琉璃笑道,“你放心,我原不是个勤勉的,定然会照顾好自己。”——其实他不用这样紧张,她不是陆娘子,不会让那些人得逞。
裴行俭微笑不语,只是眼睛里却没有往常的笑意,琉璃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转念间换了个话题,“过两日你能不能把洛阳那些庄园店铺的契约拿过来?我想瞧一眼。”
裴行俭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半响才道,“琉璃,那些原是祸根。”
琉璃点了点头,“我知道,因此才必得看看这祸根到底是怎生个模样。”看见裴行俭眼里蓦然流露的担忧之色,不由笑了起来,“此事总要有个了结。你不想要那些东西,我也不想要,但旁人会信么?只要他们一日不信,我们便一日不能过清净日子。”
裴行俭叹了口气,“此事我已想过,眼下大概总是无碍的,日后……”如今他只能让两边族人保持一种微妙的牵制与平衡,但拔了这祸根,也总得有个机缘由头不是?
琉璃轻声道,“日后如何且不说,如今总要做到心中有数才是。我一直都信你,你也信我一回,我自有法子做到一劳永逸。”
裴行俭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琉璃,有些事我也曾恨怨不休,然而人世无常,终不能纠结于这些往事,说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