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十七的清晨,当阿霓从应国公府回到苏府的时候,琉璃还在沉睡,苏府的小丫头向阿霓笑着悄声道,“大娘五更前才回来的,夫人说,咱们不用叫她起来,让她多睡一会儿。”
阿霓笑了笑,倒也不觉意外,只悄悄的把自己房间略收拾了下,就守在外间,直到将近午时,内屋里才传来动静。阿霓知道琉璃不惯贴身伺候,听得差不多了,才打了热水进去,服侍着琉璃洗了脸,又用盐水漱了口,看见琉璃那张脸似乎格外有一种容光透将出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琉璃看见阿霓诧异的目光,心里发虚,只笑着问她,“这几日,你去哪里观灯了?”
阿霓忙笑道,“十四那日去了东市,十五去了西市,都是到天快亮才回家,昨日因想着还要过来,倒只是在最近的两个坊转了转。”
琉璃顿时觉得心里更加虚了三分——听起来,倒像是阿霓跟着自己玩了三日!十五那日裴行俭还是带她去了西市,那边果然比东市热闹,歌舞更多,人流更密,碧油车虽然少了许多,但那夹杂在人流中的美貌胡姬,一个个打扮新奇,眼风火辣,端的令人惊艳。而西市门口灯树下的踏歌人群,更是胡汉交杂,男女兼有,气氛热烈得无以复加。
裴行俭笑着让她去踏歌,她摇头不肯,他便叹息说可惜他自己是不会的,只能看热闹,她一时恶作剧心起,硬拉着裴行俭也进去跳了一回,没想到他真的跳起来时,竟然动作洒脱,有模有样,还对她扬眉一笑,顿时让琉璃明白自己又是被算计了——他刚才那踌躇为难的模样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到了昨日,两个却没有再往人多密集之处去,只是随意闲走,随意说话,不知怎么的,竟然走到了将近五更,琉璃甚至觉得他们大概可以一辈子这么牵着手走下去,京都皇城或是天涯海角都没有关系,只要是他们在一起就好。而几个时辰前分手时他印在自己额头上的那一吻似乎还留着一点余温,够她温暖的过上很久……可此刻回想起来,又像是做了极长的一个美梦,美好得几乎不像真的发生过。
阿霓看着琉璃突然变得目光飘忽,心绪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只是嘴角却带着恍惚的笑意,心里一动,倒也猜到了几分,刚觉得有些好笑,突然又有点发沉:若是大娘打发自己回去过节,就是为了这个,说明她到底没把自己当成贴心的人,可自己又凭什么让她真的放心?老夫人既然会把自己的身契过给大娘,那么日后自己就是她的人,但自己的父母兄弟却都是那边的……正想得出神,便听琉璃问道,“老夫人可是明日回府?”
阿霓忙道,“奴婢早间过来时,听说老夫人今日午间在宫中吃了满月酒便回来。”
这么快就要回应国公府了么?琉璃心里微有些失落,阿霓却有些心虚,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都默默无语,梳好头发换好衣服,这才往苏家上房去了。
这个时辰,苏氏父子自然是早已出了门,只有于夫人带着罗氏在屋子里说笑,看见琉璃,两人都是眉花眼笑的,琉璃自然知道她们在笑什么,这两日反正也被笑惯了,只当不知道,大大方方的上去见了礼,两人看见了琉璃背后的阿霓,倒也不好说什么,只一叠声催着厨下赶紧先上一份热粥,待会儿再上午饭。
待琉璃喝完一碗熬得稠稠的菜粥,又说了杨老夫人下午便会回府的事情,于夫人忙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我听将军说,明日就要去你家请期,说不得就会定在四月,时间着实有些紧了,你家里可是能准备妥当?另外,听守约的意思,你们索性就住河东公府送的宅子,你管那么大个宅子,可有几分把握?”
琉璃忍不住叹了口气,家里能不能够准备妥当她是没有把握的,但她很有把握,自己管不好那么大的宅子——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管过什么柴米油盐的事,更别说管几十个人的柴米油盐。于夫人原本心里就有数,见她叹气,忍不住也叹了口气,“我原想着不急的,看来却是没什么时间了,你先回去陪杨老夫人住上两天,我过去跟她说上一声,你这两个月,别的事情先莫操心,跟着我学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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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阁:唐代为五品以上官员配备的随从人员。五品的防阁为二十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