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琉璃倒是更能安心作画了。那《春江花月夜》的图,她用纸张练习了两遍之后,到了第三日上才铺开从书画店里精挑细选的淡赭色熟绢,提笔挥墨,花了两三日的功夫,才终于告成。
这幅画虽然不是工笔重彩,她却画得甚为细致,画面下方是几丛盛放的牡丹,透过牡丹的花叶看去,只见大江静流,水天相接,圆月高升,月华如晕,波光之中,一叶扁舟静静的停在江中,一位戴巾的士子面向圆月负手而立。瘦削的背影里,自有一股寂寥之意扑面而来。
琉璃看了半响,舒了口气,其实这幅画与她当年临摹的已颇有些不同,但好在改动之后效果依然不错,尤其是那位士子的背影,以前临摹时,导师总说她的画是得其形而不得其神,若是能让导师看到这一幅,他大概就不会有那样的不满了吧?琉璃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画,刚开始的那丝得意,渐渐变成了压在心头无法出口的一声长叹。
因想着后天就是四月初八佛诞日,正是大唐的法定节假日之一,裴行俭这位公务员说不定也会得闲。琉璃收起画卷,转头便召来了小檀,让她找个男仆第二天去长兴坊的裴行俭家送信。小檀想了想却道:“长兴坊倒是不远,大娘明日若是无事,不如让婢子去一趟,省的那些人笨口笨舌的说不清楚,反而耽误了事。”
琉璃看着她眨啊眨的眼睛,怎么不明白这妮子是听说过天煞孤星的大名,此刻好奇心发作,只得笑着点头,“也好。”
第二日一早,小檀兴冲冲的出了门,不到午时回了家,进门就满脸神秘的对琉璃道:“今日小檀可是将那位裴九郎家转了个遍!果然有些稀奇。”
原来她找到裴行俭的院子,裴行俭却去了左屯卫当差,她便说有口信要当面转告,门房的老苍头将她带到了厅房里,又叫来一位小童上茶陪客。那小童不过十来岁年纪,几下便被小檀套出话来:这裴家不但没有女主人,连婢女也没有一个,除了这看门的老苍头和平日在书房伺候小童外,只有两个世仆平日跟着裴行俭进出,外加一个厨娘做饭,一个仆妇打扫涮洗。裴行俭性子又十分随意,一应事务都不大讲究,看门的老苍头跟他的时间最久,居然便是半个管家。
小檀打听完消息,又特意找了个借口到那院子里转了转,“院子不小,只是无人收拾,也就是勉强还算干净,真真是可惜了。倒是院子里那棵枣树生得十分不错,听说果子也甜……”
琉璃本来还怔怔的听着,听她一路扯下去竟是越来越不得要领,忍不住问,“口信你可带到没有?”
小檀笑道:“我看完了,自然留下口信便回来了,难道还留在他家吃饭么?”
琉璃哭笑不得。因想着裴行俭大概这两日便会过来,她次日便带上画去了西市的画室,谁知一连等了三天,裴行俭踪影皆无,却等到了柳夫人的最新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