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风沙肆虐的城池,高贵得好像不属于这个充满算计和交易的尘世,那时,她就知道,如果可以和他站在一起,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可是,他不愿意。
他只看了她一眼,就让她卑微到了尘土里。然而即使在尘土里,她也清楚,自己这一生,再也没有能力把目光转向别的男子。
那一年,她十四岁。
“尽形寿不得妄言,是沙弥尼戒,能持否?”
“能持。”
如今,她再也不需要撒谎和欺骗了,不需要说是非语、两舌言,不需要再去讨好任何人,算计任何人了。
曾几何时,她是那样费尽心机地搜集着关于他的消息,打听着他的爱好,他的过往,他的一切。在那些隐隐约约的传言背后,寻找着自己的机会。据说他不爱女人,可那有什么关系?据说他性格乖戾,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只知道,这个世上从来没有达不成的交易,只要你付出得够多,手段够高。
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麴都督对自己的好意里并没有参杂任何私欲,这是自己最大的优势和筹码。通过抓紧这个笑眯眯的长辈,她渐渐赢得了一些优势,让那些和她一样想进入世子府的女子,一个个在她面前一败涂地。于是慢慢的,在很多人眼里,她迟早都会是麴玉郎的女人。而这,也让她可以更容易地靠近他,更容易地让他身边的那些人对她说一些实话,为她做一点小事。
对于自己想讨好的人,她从来都有的是办法——除了他。
他的眼神永远是那么冷淡,无论她做了多少,似乎都没有办法真正靠近他一步。即使她用尽办法,让他看到了别的男子对她的痴心,让他看到自己的出色,自己的矜持,自己的聪慧……他的眼里的戒备,却从来不曾因此淡化掉一分。
最后她决定示弱,让他知道自己的孤苦无依,知道自己的身不由己,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敦煌张氏的天之骄女,而不过是个寄人篱下、任人宰割的弱女子。她知道这一步走对了,他对她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在她设法让他知道,张家对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耐心的时候,他甚至给她写了一张帖子……她还记得自己拿到那张帖子时的欣喜若狂——可那,竟然是她一生里最接近他的时刻。
他终于发现了她为了接近他而做出的那些努力,而这些努力似乎彻底激怒了他,他从此再没有正视过她一眼。
再然后,他的身边就出现了那个女人,一个最粗俗愚蠢不过的突厥女人。她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掏出了那个女人的一切秘密,粉碎了那个女人的一切希望。可转眼间,他居然牵住了那样一个女人的手!
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嗤笑,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这一生已经毫无意义。唯一能还做的事情,不过是,毁掉他!
那一年,她十八岁。
“尽形寿不得杀生,是沙弥尼戒,能持否?”
“能持。”
她怎么还能杀生呢,因为信佛,她甚至不能轻生,只能在煎熬中数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毁掉他,竟然成了她生活里唯一的希望与动力。
她试过去摧毁那个女人的感情和自信,可对手实在蠢到无可救药,以至于她竟然无法下手,反而让自己越来越像一个笑话。
她试过去打动麴都督的心肠,可是麴都督虽然对自己越来越同情,却无法左右他的决定。
她试过再次去接近他身边的人,可再也找不到任何机会。
她试过去寻找一个更强大的男人。是的,的确有这样一个人,这个人不但可以击败他,甚至可以让那么骄傲的他低下头来。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她已经想好了如何去靠近这个男人,如何在他的生活里划出一条条小小的裂缝,让她有机会去接近他去动摇他——反正她要的也不是这个男人的心,她要的只是他与麴玉郎离心离德、反目成仇。
可是那个叫裴行俭的男人却实在太可怕,第一次见面,他明明是在温和的微笑,眼神里却带着洞察一切的明彻,带着永远不可能动摇的漠然。面对那种眼神,她发现自己除了恐惧竟然无法产生别的任何情绪。而当她好容易鼓足勇气按计划行事时,她才发现,裴行俭身边的那个女人竟然和他一样可怕,在同样的温和笑容下,居然是那样冷酷的戏弄,那样直接的羞辱……
然而仇恨已经是一种太过陌生的情绪了。当她终于如愿以偿的嫁给了玉郎的仇敌,如愿以偿地在他们之间挑唆起更深的仇恨与愤怒,当她终于得知麴玉郎他已经活不到那个上元节,她才突然发现,她并不能感到半分欢喜,只有更深的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原来她恨的不是他,她想毁掉的,也不是他。她恨的,根本就是她自己。让她沦为笑话的,是她自己,把她推到那样一个粗俗男人怀里的,也是她自己。
麴玉郎,不过是她最美好的梦想,是她问心无愧地离开这种她深深厌恶的生活的希望,是她既能够满足家族的期待,又可以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