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二下意识便回答,说:“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寅时了。”然后他问:“大哥,怎么了?”
李川说:“没什么,只是突然不知道过去多久了。等天亮了,你叫两声,说不定我能听得到。”
公二虽然有些茫然,还是立刻答应了,说:“好的。”
李川点点头,再次闭上眼睛,心神完全沉入天音壶。
他有些害怕刚才在极高处俯瞰而下的自己,如果天柱的光没有熄灭的话,他不确定他还会不会回来。
转眼间,他再次飘进空洞之中。
他觉得空洞变小了,官袍剑客的力量消退后,天柱似乎开始了自我修复。但是那些根须还在,并且开始了生长,甚至在其中一条根须的末端,有一颗像是种子模样的东西。要不把它们都拔干净了,几万年后又是一个常潇。
他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李川努力回忆了一番,当时他耳边的声音太多太杂了,实在分辨不出来。反正他李川,不能打不能守,能指望得上的也就这点补东西的手艺。那官袍剑客,多半也是让他去拔这些根须吧。
壶音回荡着。
李川感觉到他沉浸了天柱之中,他感觉到天柱的光直接透过了他意识凝聚而成的身体,他沐浴在光亮中,忍住了往上飘的想法,向着其中一段根须看去。
根须的结构在他的眼中一层层地打开,与蝶灵的结构很相似,李川心中走了一些把握,伸出手,就是一拔……接着他看到无事的点与横从他的指缝中流出,被他拔出的根须如幻影般消失,又再出现在原来的位置。
他又试了一次,还是如此。
又试了几次后,他停下了手。无法拔除,还是他忽略了什么?他沉下心,仔细观察着根须的结构,突然间他发现结构也是在变的。
在高处看到的图景,快速地在他脑中闪过,他感觉到答案就蕴藏在其中,有好多次他都感觉到他抓到了,但转眼之间又找不到了。
他不停地寻找,逐渐沉溺而入,直到微风送来了阵阵壶音,壶音中还夹杂着两声鸡鸣,他才醒来,恰好看到了天柱上的字。
寄生。
他愣了下,接着一股狂喜从他心底涌出。仿佛一扇窗在他面前打开,光如潮水涌入,根须的秘密,还有异鬼的秘密终于清晰地陈列在他眼前。
寄生,原来如此。
孕育着蝶灵的种子,亦是存在于涌动之中,而当涌动的频率偶然的与天柱中能量震荡的频率一致时,它能抓住那一刻,牢牢地挂在天柱上。
这样的时刻是极少极偶然的。但在以千年万年为尺度的漫长时光中,这样的时刻一定会出现,有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根须与光柱的一部分融合在一起,汲取到天柱的能量,孕育蝶灵。
天道不容于异鬼,当异鬼借着涌动离开心渊,大部分的异鬼会直接消散,但其中的一部分会一直停留在涌动中,直到极偶然地与此界的生灵相融在一起。
涌动便是异鬼能抓到的唯一的一线生机。
……
站在天柱边,手持渊火镜,正在加固阵法的江梅,突然抬起头,向李川看去。
壶音发生了变化。
李川双目紧闭,面色无悲无喜,似乎处于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随着壶音的泛开,界域变得更加模糊与不稳定了起来。
江梅没有制止李川,他听了一会儿壶音后,便转回头,继续调整阵法。
涌动的涟漪从根须上蔓过,李川静静地感受着它们的节奏,直到他们完全的叠加在一起。天柱的光簇动在涟漪中,如漫天星光。
李川又一次伸出手。
抓住了。
根须完整的从天柱上分离而出,然后被拆解,化成了灰顺着涌动的涟漪往下沉,一直沉入心渊,彻底的消散了。
李川松了口气。
继续。
……
砰!
常潇摔在了地上,滚了两下后便撞到了墙,停了下来,接着骚臭味冲进了鼻中。努力抬起头,去看四周的环境。昏暗的光线中,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张石桌,几個石凳,还有墙上斑驳的符文。
他从来不知道沃池还有这样的地方。
他扭过头去,看到一个裹着兽皮,皮肤异样白皙的女子光着脚站在不远处的石堆边。她漆黑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得他心头一寒。
她把他带到这里,为什么?
天柱光熄灭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有东西靠近,他以为是冲着李川来的,立刻挡了上去,结果那东西一抓到他,便带着他快速离开了。
她的目标就是他。
最开始的时候他拼命挣扎,他觉得只要能挣脱,他就能在瞬间逃离,没有人能在沃池追上他。但女子一直紧紧抓着他,甚至任他的脚踢在她身前,也没有一丝一毫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