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莲闭了闭眼睛,双手合十,不知道是在祷告亦或者是在忏悔。
“是的。我本意并非想伤害她,我只是在替被她无辜抛弃的传久感到不平。我听她如此说,就拿出了寺庙里修行的小和尚们从小到大的影集。除了传久,我先后还收养过两个孩子,他们和传久的长相性格迥异,倘若女施主真的关注过传久,没有道理认不出来。可她确实没有认出来。”
释莲转头,看向身后的墙壁。
别院的四个房间,宛如风车一样相互嵌合,在这面墙的背后,就是正与其他侦探站在一块苦思冥想的传久。
“而且,在她因为认不出来而崩溃大哭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拿着相册过来的,不明缘由但一直在安慰她的,就是她的亲生儿子。相逢仍不识,我实在是无法理解女施主的想法,于是也没有将实情告诉她。但传久其实很向往自己的母亲,他幻想着能拥有健全的家庭,或者起码能有爱他的亲人,现在她找上门来,我没有隐瞒传久的理由。”
星川辉偏了偏头,打量着释莲脸上复杂叹惋的神情,没有说话。
他的家庭关系同样不健全,他的父亲将他视作耻辱和污点,从来不用正眼看他,以至于唐泽即便没有认真易容成他的样子,对方也认不出来自己的儿子换了个人;他的母亲对他或许是有几分淡薄的情谊的,可比起母子之情,那更接近同病相怜的怜惜,浮萍一般的女人还能给他一口饭吃,让他平安长大,已是不易之事。
释莲说的语气很是愧疚,可他倒觉得释莲的想法和做法都没什么大错,哪怕那个女人因为他的话愧悔难当,最后选择了自杀,这也不是收养了许多孩子的宽和的养父错了。
真说他哪里有错,也许是没有及时如实告知传久这一点吧。没有家庭的孩子长大到这個年纪,其实是比许多大人以为的要坚强的。
“我的心情也很复杂,只好让传久先离开,然后用严厉的口吻对她说,‘今晚就请待在别院,让头脑清醒一下,仔细品味你的孩子这18年来所尝到的悲哀,并把它牢牢记到骨髓里’……”
“结果第二天一早,你就发现她已经自杀了?”星川辉猜到了后面的发展。
一个对自己的孩子不负责任,十八年后又找上门来,说出“把孩子还给我”这种话的女人,她对自己的生命就和对自己的人生一样不负责任,会陷入这样的境地一点都不奇怪。
“是的,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锐器,在房间中割腕自杀了。”释莲摸了摸额头,叹息道,“我将她送去了医院,可流了一晚上的血,出血量实在是太大了,我还没来得及处理好榻榻米的痕迹,传久就已经……”
“等下,她没有死?”听着听着感觉哪里不对劲的星川辉抬起手打断他的话。
释莲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割腕流的血确实多,但单纯只是在手腕上造成割伤是很难成功自杀的。她当然没有死。”
虽然割腕自杀非常常见,但释莲说的没有错,这其实是一种很漫长的自杀方法,除非伤口非常的深,否则在这个过程中血液是会不断凝结的,要达到致命的程度非常难。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割腕自杀的人会选择在浴缸里这么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伤口不会结痂,保持血液的流动。
也就是说,没有浴缸的人很难割腕成功,按照东京昂贵的地价来算,住在那种鸽子笼一样的公寓里的人,是不配割腕自杀的。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传久呢?”星川辉这下是真疑惑了,“她既然没有死亡,那醒过来之后还是会找上门来的吧?传久先生迟早要知道真相,倒不如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唐泽没有直接告诉他真相,不过释莲说到半道上,他就猜出了后面的发展。
无非是那个女人承受不住压力自杀,老和尚不想让弟子面对如此残酷的真相,于是费尽心思在警察到来前,将女人的尸体抛弃,处理干净现场云云。
现在既然对方根本没死透,那传久早晚是要面对自己这位不称职的母亲的,这么做的理由到底在哪?
“我确实是打算告诉他的,在他发现了血迹之后,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我怕那个场景给他留下太深重的阴影……但没想到的是,医院那边联系我,说传久的母亲醒来之后,失去了一些记忆。”释莲说到这里,再次拍了拍自己的光头,拍出了两声无可奈何的脆响,“她完全忘记了来过昇岳寺的事,甚至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孩子了。”
“哈?”星川辉的表情更加奇怪了,“失血过多,会导致脑部病变的吗?”
该不会是装的吧?这也太……
“我不知道,脑部的问题,医院也很难给出确切的回答,我只好当她真的失忆了。”释莲大大地叹息了一声,似乎终于把憋在胸口几日的郁气吐尽了,“也有可能是醒来之后,后悔自己来寺庙试图与儿子相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