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年五月二十一,应天艳阳高照。
此刻应天府后方,胡进安收到了按察司的“传票”,正在更衣准备过堂。
衙门里一切他都打点好了,所有参与此事的吏役,都会一口咬定是正常查案,绝没有威逼钱财这等事情。
“老爷,按察司的人又催了,您看……”
距预定的开堂时间,已经过去有半个时辰,然而胡进安却还没出门。
“着什么急,先晾晾他们!”
话虽是这么说,终究还是要去的,否则就是藐视按察司,藐视太子之令了。
又拖拖拉拉耽搁了十几分钟,胡进安这才乘着小轿,不紧不慢去往按察司。
今日因是会审,所以阵仗格外的人,布政使和巡按御史都到了,还请了本地一些世宦名绅旁听,当然也允许了百姓旁听。
胡进安超期未到,众人白等了半个多时辰,现场已有人低声议论。
作为当事人的薛蟠,此刻正和讼师说着话,他很担心这场官司摆了。
同样作为当事人的,还有被按察司提出来的冯渊,此刻他遍体鳞伤形容枯槁,显然半个月来受了非人折磨。
但此刻他的眼里却有光,只因他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当然了,他的心情此刻也很复杂,尤其是看到了不远处的薛蟠。
这人差点儿把他打死,这人害他被冤枉拷打,可同样也是把自己救出了大牢。
让冯渊感到怪异的是,薛蟠不但救他出来,还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胡进安告到了按察司。
“来了来了……”
外边儿传来的吆喝,让大堂内端坐的官员精神一振。
主位上坐的是按察使何顾谨,左右分别是郑显林和赵旭言,再往下则是按察司副使和布政使参政,以及应天知贾雨村。
可以说,金陵地面上的高官,能来的基本都来了。
很快,胡进安进了衙门,先是跟门口乡绅世族打了招呼,而后才迈步走进了大堂。
昂首挺胸越过薛蟠几人,胡进安昂首挺胸站在大堂内,并跟一众上官见礼。
“啪”的一声,何顾谨拍响了惊堂木,预示着庭审正式开始。
“原告薛蟠,你状告胡进安威逼良民,敲诈钱财……可有证据?”何顾谨肃然问道。
“大人,这还需要什么证据,您看看冯渊身上这伤痕,这还不是明明白白的事?”
说完这话,薛蟠向冯渊狂使眼色,后者撑着伤体立马接话:“大人,草民被关进应天府大牢,被胡进安多番命人拷打,想要勒索我家钱财!”
“幸亏小人宁死不屈,方才未能让其得逞!”
听得此言,大堂内很安静,大小官员们都很淡定,倒是外面的士绅和百姓们都议论起来。
官府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多数人都相信薛蟠所言为真。
“胡进安,你有何话说?”何顾谨发问。
“启禀大人,方才这二人所说,全是污蔑栽赃卑职!”
“众所周知,卑职任应天推官,负责审理案件,对人犯用刑实属正常!”
转过身来,胡进安轻蔑看向薛蟠二人,说道:“若任此二人合谋陷害,只怕官府就没办法判案了!”
在这个时代,使用刑讯逼供很普遍,所以仅凭冯渊的伤,根本无法断定是非曲直。
正当薛蟠想让状师辩解,却见胡进安从袖中掏出一封文书,说道:“按察使大人,卑职今日也要上告,薛蟠冯渊联手合谋,意欲污陷朝廷命官,这是卑职的诉状!”
眼见胡进安倒打一耙,这可把冯渊气得半死,竟直接吐了口血出来。
何顾谨拿到状子正看着,坐在下方的钱瑞明和刘德言相视一笑,并向胡进安投去了肯定的目光。
诉状其实没啥可看的,何顾谨一直看不说话,是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弄。
朱景洪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抓胡进安这个典型,用以震慑整个金陵官场。
审案无非人证物证,冯渊的伤就是“物证”,可被胡进安一番辩解,此刻已经没有证明价值。
那么现在,唯一能犯案的,就只有人证了。
好在,何顾谨早有打算。
“来人,传人证!”
听到人证,胡进安一点儿不慌。
参与此事的吏役都被打了招呼,这些人到了只会证明薛冯二人污陷,到时或许就可以结案了。
然而这一等,直接等了半个时辰,所谓人证才被带上了大堂。
让胡进安意外的是,被带来的不是衙中吏役,而是几个人犯。
按察司佥事刘德言看向何顾谨,问道:“大人,不是传人证上堂?怎会押些人犯过来?”
瞥了刘德言一眼,何顾谨冷声问道:“是我审还是你来审?”
刘德言只得作罢,暗叹自己过于着急了。
“胡进安,这些人你可认识?”
上下打量了这些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