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太阳越升越高,林大官人又对公鼐催促道:“劝你早做决断!
现在清早行人稀少还没什么,如果等到人多嘴杂的时候,你想遮掩也遮掩不住了!”
对面船上的公鼐看了眼还在美人中间昏迷的顾宪成,实在无计可施,咬牙回应道:“只要你放过顾君,我这次可以支持你!”
为了维护顾君,只能把山东出卖了!
“好!痛快!”林大官人称赞说:“不愧是我们山东豪杰,就是爽气!”
随后对身后的高长江吩咐说:“老高你过去!写下文书,然后让他签字画押!”
公鼐不禁怒道:“我说到做到,岂是出尔反尔的小人!”
林大官人答道:“我自然信得过你,但这里连个可靠的中间保人也没有,只能先立文书为据了!放心,这只是防小人不防君子。”
公鼐想了想后,又道:“但要加上一条,今天的事就此揭过,以后你不许再以此要挟顾君!一式两份,我这里也要保存一份!”
林大官人一口答应了,“世人以今布号我,就是一诺千金的季布!”
关于做事的主次,林大官人还是分得清的,当前最重要的是拿下山东版图,而收拾顾宪成并不是主线任务。
双方签了约定文书后,林大官人指着岸边一顶轿子,对公鼐说:“连带轿夫一并借给你了,速速将顾宪成抬回姑苏驿吧!”
公鼐捏着文书,无力的叹口气,此时此刻已经对“主场优势”四个字有了充分的认知。
当他又转过头去却发现,顾君的眼皮不知何时睁开了一道缝隙,正偷偷的朝着岸边看。
难道顾君早就醒了,一直在装昏迷?公鼐疑惑的想道。
等进了姑苏驿后,顾宪成就自动醒了过来。
别人问起来,顾宪成只记得昨晚睡下后,突然有几个人闯进了卧室,把他绑走了。
然后又被捏着鼻子强行灌了很多酒水,不知不觉就昏迷过去。
众人聚在沈鲤居院的书房内,情绪十分消沉。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突然遭遇这样的挫折,前景似乎又开始不那么确定了。
墙壁上挂着一幅地图,在各重要区域都标示着敌我最新动向。
天下文坛有四大重点区,江南(包括徽州)、湖北、山东、浙江,这种分布其实也是有规律可循的。
从地理上看,就是长江沿线和运河沿线。这些地方经济发达、交通便利,有形成文坛势力的基础和快速传播条件。
像江西、福建等地方虽然科举发达,但经济落后、交通闭塞,读书的功利性更强,故而文艺就相对差了点意思,能出了个汤显祖其实是异数。
顾宪成看着地图,喃喃自语说:“在湖北,因为吴国伦没有亲自来,对方袁宏道和吴国伦弟子朱师孔是五五开。
在浙江,我们已经将林泰来和松江府关系密切的事情告诉了屠隆。
所以屠隆肯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在本次大会上反林泰来,和本省沈明臣差不多也是五五开。
如果其他重点区域都是五五开,那么只要山东全部在我们手里,我们就能稳赢,可如今却把山东丢了。
即便还有其他地方的声音支持我们,也无法弥补丢掉山东的损失啊。”
听到这里,众人一起暗骂。
该死的文坛大会,怎么就在苏州举办了,这主场优势实在太讨厌了!
心性坚韧的顾宪成收拾了心情,又道:“虽然无法说稳赢,但又不是已经输了!不过这個变故必须禀告给弇州公!
瞒着弇州公毫无意义,要让弇州公也做好艰苦斗争的心理准备。”
王老盟主同样住在姑苏驿,这等于是向世人昭告对林泰来的疏远,以及对他们清流小团体的支持。
众人一起来到另一个院落,与王老盟主就新形势进行会商。
“也就是说,伱们已经没有必胜把握了?”王老盟主问道。
虽然没人愿意看到这个结果,但也不得不承认。丢了一个完整的山东,后果就是这么严重。
顾宪成答话道:“虽然失去了绝对优势,但我们仍然占着上风!
毕竟我们这边还有沈公、赵公,而林泰来那边缺乏能对应的人物!”
一个是原礼部尚书、清流势力精神领袖,一个是入阁种子选手、蝉联两届复古派五子,影响力绝非一般。
但听到坏消息的王老盟主面不改色,对左膀右臂之一冯时可吩咐说:“你再去找林泰来,就说主会时间不着急了,我要推迟几日!”
冯时可对这个命令莫名其妙的,昨天老盟主还急着催促尽早开主会,今天却又不着急了?
这种朝令夕改的乱命,实在是有点亡国昏君之像啊。
还有,这种纯跑腿的事情为何不让左膀右臂的另一位邹迪光去?
接下来